外婆三两事
以前总是嫌弃外婆唠唠叨叨,现在总是越来越喜欢给她打电话,拉着她扯东扯西的话家常。
外婆唯一的儿子,也就是妈妈的大哥,定居在中山,离家里很远的地方,以前就是过年的时候会在年例那天回来一下,两天又回去了,外婆一整年下来,只有那天能见到他,我曾经看过一个计算的方法,说是计算真真切切陪伴父母的时间到底有多少。我曾经在外婆60岁的时候想过,如果外婆到百岁,那就是有40天,也就是一个月多十天。但是每年舅舅回来的那天,也不是真真切切陪着外婆的时间,那一天总是很忙碌,忙着亲戚到来的招待,忙着祭祖,没有更详细的计算了,但是即使是最理想的陪伴状态,得出来的结果依然很惊人。我们经常会在某一个瞬间被触动,觉得自己要孝敬父母,但是在生活细碎的琐事里,总有事情在分割着我们的时间。
外婆每一年都会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舅妈和舅舅有一个儿子,也就是我的表哥,但是在表哥的教育课程里,并没有家乡话这一项,也就是说,外婆她没有办法和孙子进行语言的沟通,她每次只能用带着半掺杂着家乡话的普通话,蹩脚却慈爱的问他,要不要吃这个,要不要吃那个。外婆会提前很多天,认真的准备一些记忆中他们爱吃的东西,她总是不知道,现在的社会条件这么好,舅舅吃过很多她无法想象的美食,也去过很多她不认识不了解的旅游胜地。也许她知道,但是她还保持着一个母亲对儿子最简单的爱,我还是想把最好的都给你。我有时候很心酸,因为只有一直陪伴着她的我,才知道她在准备那些食物的时候多么用心,还有满怀期待的跟我说,舅舅喜欢这个,表哥喜欢这个。所以我心酸,我看到了他们的不以为然,或许还会略带一些嫌弃。我没有想责怪谁,其实谁都会这样,习惯太高水平生活的人,很难对这些东西视若珍宝,生活不是电视剧,没有那么多玛丽苏的情节。但是舅舅对我们很好,对外婆也很好,起码衣食无忧,安享晚年就很好。舅妈对外婆也很好,对我们也很好,会经常给我们寄衣服,寄零食,给外婆也买很多衣服,夏天的冬天的,还有很多很多的药水,头疼脑热什么的。舅妈每年回家的时候,都会给每个妹妹,每家一个大袋子,每个袋子都不相同,里面有零食,衣服等。
以前家里还是旧房子的时候,他们一年只回来一天,但是也不会在家里过夜,通常是年例前一天在县城的酒店住下,年例那天回家,年例那天下午开始返程,外婆总是在等待,她总是说,她最受不了热闹后的骤然清冷。舅舅是属于沉默寡言的性格,打电话也不会说很多句。所以外婆也经常打趣,说还好有三个女儿没有远嫁,不然也是孤独的很。
我高三那年,也是去年,因为国家的二胎政策,舅舅和舅妈又生了一个宝宝,也就是说外婆在将近快八十岁的时候,迎来了她的第二个孙子,但是很遗憾,依然还是难得见面的状态。但情况稍微好很多,好很多的表现在于,我妈妈和小姨已经摆脱十几年前的状态,用上了智能手机,舅舅会常常传一些二宝的视频回来。然后外婆就会在每个赶集的日子来镇上,来我们家,用妈妈的手机看孙子的视频,她不太懂视频,或者说是不由自主吧,不由自主的看了一遍又一遍,不由自主的对着视频里动来动去的小朋友说话,不由自主的跟着小娃娃手足舞蹈,然后又要赶着车回乡下。她从偶尔的电话里知道孙子会翻身了,会下床了。把舅舅发回来的视频反反复复的看,具体的小宝贝的手怎么摆,脚怎么摆都一清二楚,我有时候看着她很满足很开心的看着视频里宝宝的笑容,会想,小宝宝,也许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有个人多么爱你。为什么说永远都不会知道,因为哪怕小宝宝长大了一点,他和外婆还是无法沟通,也许还是像大表哥那样而已。我很心疼外婆每次赶集要来我们家,又不能看视频看的尽兴,所以在假期,我就给她买了一部智能手机,每天手把手的教她用,于是一个八十岁的老人,为了她的宝贝孙子,去尝试年轻人的世界,我把舅舅发回来的所有的视频添加到微信的收藏里,她可以一次集中的看完。
外婆学手机的时候很搞笑,很可爱。教她怎么打电话和用微信,怎么用相机,她对相机镜头的翻转感到很神奇,自拍了很多张来问我,怎么照片的脸这么大,她的脸真的有这么大吗?学打电话的时候,一边学一边跟自己说,脑子啊,你一定要记住。笑得我肚子都疼。教她用微信发语音的时候,我去同学家住了几天。在同学家的第一天,她发来语音给我,问我吃饭了没有,后面几天就再也没有收到她的微信。打电话回去问,怎么这几天没有给我发微信了呢?她说,我忘记了怎么发了。你会觉得有点可爱的好笑,但是也会很心酸。外婆老了,她的记忆远不如从前,也有好几次忘记了灶上的锅,烧的菜都成灰。但是唯独,打开微信,右下方找“我”,点“收藏”这一步,我只教了她一次,她就再也没有忘记。后来又下载了爱奇艺,在爱奇艺里下载了很多戏曲给她,还下载了消灭星星给她玩。做了好吃的都发在微信里给她看,经常打电话就问她,有没有玩游戏,有没有看到我给你发的图片,下载的戏曲看完了吗?她总是说有,我发现外婆玩消灭星星比我厉害多了,她说戏曲可以慢慢看了又看,说游戏好玩,但是玩着玩着不知道为什么就困了。我说,那也好,还能帮你入睡。我知道外婆带着她的手机往一堆老太太老爷爷扎堆的地方一坐,掏出手机她就是最靓的仔仔。我还看到她学会了发语音和舅舅在微信聊天,舅舅的视频可以直接发给她看了,还看到某一天,她和妹妹坐在一起,花白的头发和妹妹靠在一起,两个人一起研究游戏的时候。我想我做了个十分正确的决定,人们都说,现在的科技很发达,联系方式很先进,但是其实,这种先进很大程度上是排除老人的。如果没有试试,永远不知道教会外婆用智能手机,是一件多么有意义的事情。
明天要陪着外婆去给外婆的妈妈过生日,很幸运,我会看到很神奇的画面,会看到外婆喊妈妈,会看到妈妈喊外婆。祖祖90岁了,外婆常常说自己远嫁,很少能回娘家,以前我小学的时候,每次祖祖生日,外婆都让我请假陪她去给祖祖过生日,每年必到。后来初中学业重就不去了,高中离家远,就更不去了。也是刚好因为这个学期不开学,又有机会陪外婆回娘家。曾经看到书上说人不管活到多少岁,只要父母健在,就还是会有着几分孩子气。怪不得我总觉得外婆越来越像小孩子,可爱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