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相公,吃饭了。”
初秋,天气微凉,桑月是被冷醒的,抬头就看到了四面黄土和颤颤巍巍看上去马上就要倒塌的茅草屋顶,眉头微微皱了皱,就听到了门外传来了一个声音。
那声音的主人没有过多停留,一会儿脚步声就越来越远了。
“那个,宿主,系统出了一点小差错……”
桑月:“……”她其实不喜欢啰嗦的系统,她向来敢爱敢恨,想做什么就直接动手,绝对奉行的是能动手绝对不哔哔的原则。系统跟着她的时间长了,对她的脾气也多少了解一些。
所以见她没吭声,就快速的把这个“小差错”说了一遍,然后麻溜的噤声了。
听完了系统的说明,以及脑海里的记忆,桑月此时的心情有些一言难尽。这次的任务出了一点差错。
事情是这样的,这次的委托者陈氏原名陈兰花,幼年丧母,三岁那年,父亲娶了隔壁村的寡妇李氏为续弦,那李氏进门第二年就给她爹生了一个儿子。
因为有了儿子原本就嫌弃陈兰花是个女儿的陈父对这个前妻留下来的女儿也就越发不上心了。也因此,继母李氏没了忌惮,逐渐露出了本性。
陈兰花从小到大,几乎是被李氏当做粗使丫鬟使唤的,一直到了二十岁还没出嫁,不是她长得奇丑无比嫁不出去,而是李氏不是亲娘,使唤她上手的很,况且陈兰花的确能干,家里家外一把手,李氏哪里舍得放她嫁人?
族中的长辈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明里暗里说了陈父几次,陈父要面子,这才催着妻子给女儿看婆家。
陈父开口了,李氏也不好再推,不过她也没打算给陈兰花说个好婆家,她打算把她说给隔壁村的傻子做媳妇儿。
傻子他爹娘答应给二两银子的聘礼。二两银子对农户而言可是一笔巨款!打个比方,在人牙子那买个小丫头也就两三两银子。
陈父糊涂,一开始觉得给个傻子做岳父没面子不肯答应,可跟李氏关上门一晚上,第二天就同意了。
陈兰花别看一声不吭的,却是一个有主意的。听说继母要把自己说给那样一个人,哪里肯干?碰巧这个时候,陈兰花的婆婆桑氏找上门来了,要替儿子陆立求娶陈兰花为妻。
桑氏早年守寡,一个人含辛茹苦的把儿子拉扯长大,不仅性格泼辣护短,还把儿子护得跟眼珠子似的。谁也没想到,眼高于顶的桑氏竟然会看中陈兰花。
就连陈兰花自己都惊呆了。
不过陆立跟隔壁村的傻子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为什么那么说呢?因为陆立是读书人,这年头读书人的地位极高。
陆立是个读书人,因此哪怕桑氏早年丧夫,孤儿寡母两个人,无亲无靠,村子里也没人敢欺负他们。
一方面是桑氏泼辣,谁敢欺负他们母子,她能双手叉腰在人家门口骂上整整一天一夜,脏话都不带重复的。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陆立是读书人,小小年纪就已经是个秀才了,前途无量。
村子里的人大多数面朝黄土背朝天,大字都不识得几个。
每逢年过节为了讨个吉利也要找秀才公写上一副春联,或是有新生儿出生找陆立取个好听的名字。要不是陆立年纪还小,况且他一心考科举,村子里一些富足的人家都想把孩子送到陆家来跟着陆立读书认字。
倒不是家家户户都有那样的宏图大志,只是识得几个字,将来孩子的选择也能更多一些,更出息一些。
所以按理说陆立要娶妻,多的是人家愿意,陆家虽说穷了点,桑氏厉害了点,可架不住陆立有出息啊。谁都没想到这桑氏竟然看中了村子里有名的“老姑娘”陈兰花。
桑氏想替儿子求娶陈兰花,李氏有心拿乔,可陆立模样长得好,又是个秀才,没等她说什么,陈父就乐呵呵的答应了下来。李氏气得当天饭都没做。
陆家穷,陈家也穷,再加上李氏心里不痛快,愣是一点嫁妆都没给陈兰花,陈兰花也不在意,当即就简单收拾了一下带着一个小包裹去了陆家,成为了陆家的媳妇儿。
这年头穷苦人家娶媳妇儿都这样,没什么讲究。桑氏那日到陈家提亲的时候大家伙都是看见的,两家就算成了亲家。
陈兰花过了门果然十分勤快,不仅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还起早贪黑的干活挣钱供陆立读书。
桑氏对这个儿媳妇儿满意的不得了。
可是陆立对陈兰花不满意。
陈兰花从小就没有亲娘,李氏又把她当丫鬟使唤,所以她成日里不修边幅,因为吃得少干得多,整个人又干又瘦又黑。
陆立是读书人,从小被他老娘伺候,娶了陈兰花更是被陈兰花精心伺候的跟个小少爷似的,他肚子里有墨水,心里想的都是红袖添香,他理想中的妻子绝对不是陈兰花这种大字不识一个干瘪又丑陋的村姑。
但是他知道家里穷,陈兰花能干,娶她进门能白得一个“老妈子”,因此他默认了桑氏为他求娶陈氏的行为,但也只把陈兰花当做空气,虽说娶进了门,却从来不肯碰她。
多年以后,陆立考上了一甲进士,他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休了陈兰花,休罢犹觉不够,没多少犹豫就找人把陈兰花给杀人灭口了……
对陆立而言,陈兰花的存在就是他无法容忍的污点。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只有她死了,别人才不会知道他陆立是一个村姑辛辛苦苦供出来的。
什么,桑氏也是村姑?
桑氏是陆立的亲娘,陆立倒没什么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的想法,他凉薄没良心嘛。
只是母亲生养儿子天经地义,况且他在朝为官,背地里可以不要脸,明面上脸是要的。如果连自己的亲娘都不认,那混不下去。
但是糟糠之妻就不一样了。
陈兰花嫁给他之后跟娘家就已经没有来往了,就算有来往,她爹糊涂,继母又是那样的性子,异母弟弟更不可能为她撑腰。所以她死了正如无根的浮萍断了,断了便断了,没人在意,也没人追究。
这次的委托人正是陈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