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

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沐之茵犹如当头棒喝。

她小脸上被催生出来的酡红一下子褪色成煞白，比刚开始见到他时还要白上三分。

她的反应尽数落到男人眼底，他眼里呼暗不明，闪过什么。

他玩味地勾唇，长臂一捞，她的手机出现在他手中，南城哥三个字印在屏幕上。

照片背景，是个长相英俊的男人。

她的现男友？

啧啧啧……好像有点意思。

“手机还我！！！！你还给我！！咳咳……”喉咙刺痛。

她努力伸长了脖子死死盯着他，像一只剑拔弩张的斗鸡。

“跟我在一起，还在想着别人，让我想想，怎么惩罚你才好。”

“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会告你，告到你倾家荡产，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哦？好啊，我等着那天。”男人眯着眼，眼底闪过一丝怒意。

说话归说话，他一刻都不忘惩罚她。

“呃”

翌日，阳光明媚，春风送暖。

她扶着墙蹒跚着走进洗手间，一照镜子，眼泪大颗地滚落。

她以为昨晚已经流干了泪，可是没想到，心还是会痛，痛得像生生从胸膛挖出来，痛得除了哭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全身上下布满青紫的伤痕都在告诉她，昨晚不是梦，身上的痛感都在残酷地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绝望地跪下来，双手撑地垂着脑袋眼泪一颗颗砸到地板上。

她人生的黑暗，为什么总也走不到尽头？

她甚至不敢再出现在尚南城面前，她要怎么面对他？

她一直等，等自己足够优秀到能够与他比肩，再正大光明追求他。

从他对她伸出手的那一刻，那个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像天使一般的尚南城，便印刻在了她的脑海。

那犹如万马奔腾的旷世震动，将心脏从心房里连根拔起的感觉，长大后她才懂得，叫做心动。

当她心无牵挂的时候，贫穷对她来说只是晚上吃馒头与吃牛排的区别，无损她的生活，可当她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她才深深地感受到什么是贫穷所带来的自卑。

她等了10年，沉淀10年，拼命10年，一夜回到解放前。

好像终于攀上高峰，终于要碰触那颗晨星，却失足滚落深渊。

这种绝望，几乎是覆灭性的。

尚南城不仅供她衣食无忧，最重要的是，她给了她一个家，他一手改变了她的命运。

默默仰望他给了她努力的信念，让她相信，人活着，不仅仅是为了活着，还可以追求更多更美好的东西。

砰

洗手间的门被大力推开。

沐之茵以为是那个男人回来了，头也不抬。

却听到一声熟悉入骨的嗓音，像最锋利的钢刀，刺穿她的脊梁。

“茵茵，你怎么了？”茵茵是他还没上高中时喊的她。

那时候，他在家学习，她陪着，他对她很好很温柔，两人天天像连体婴一样，走哪都一起。

但后来他病情有所控制后，大学高中便像一个人的分水岭，他忽然性情大变，对她非常冷漠，亲昵的称呼在他口中消失。

他脾气暴躁，动不动生气，忘了过了多少年，没再听到他喊她茵茵。

沐之茵想找个地洞直接钻下去，永远都不要再出来，她想变成一条狗，一棵树，一块泥巴，总之不要做人，不要让尚南城看见。

他想扶她起来，然而手才碰到他，就被她激烈地打开，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别碰！尚南城，我脏了。”

一句话，将他摇摇欲坠的心，推进地狱。

一阵眩晕感袭来，他踉跄着后退两步。

“那个男人是谁！他就是你拒绝我的理由？”

尚南城嗓音嘶哑。

没人知道他昨晚是怎么过来的，他一整夜没合眼，动员所有人际关系网来找她，她的手机后来关机了，他拼命找，才定位到她的位置，却是在酒店！

他一路闯红灯飙车过来，不是为了亲眼见到这血淋淋的真相。

什么拒绝，沐之茵有些听不懂，但她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两人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心碎。

她脖子上密密麻麻的痕迹，刺激着尚南城的视觉神经。

尚南城眼红得像要滴血，太阳穴青筋暴跳。

他一把攥住她的胳膊把她拉起来，沐之茵疼得掉泪。

“我养条狗养了10年也该有感情了，你就是一头喂不熟的白眼狼，你不配得到我的爱，我当初就该随你去死！你滚！滚得远远的！我永远都不要见到你！！”

尚南城发了疯一般，没了素日的冷静克制，抓着她的头往墙上撞。

沐之茵却不觉得疼，她最疼的是心，她不但不反抗，甚至还助力自己往墙上撞。

痛吧，再痛一点，身体痛了，心里应该就没那么难受了。

尚南城在她心里是气质的代名词，儒雅哥哥一般完美的存在，她从没见过他这般歇斯底里地发狂粗鲁的样子，看来她真的伤到他了。

而她宁愿手刃天下人，也不愿损他半分。

尚南城只是一开始用力了一点，但在最后一秒还是不忍心把她拉回来了。

他不懂为什么她还会撞到墙上，伤害她，他何尝不难过。

但他松了手，发现是她自己在撞。

眼眸红似淬血，大颗的泪珠滚滚坠落。

他拦住她，双手扣住她的肩，阻止她再自我伤害，他此刻多么想狠狠地把她抱在怀里，可他的心痛得无以复加。

明明这么近的距离，两个人却好像隔着天涯海角。

沐之茵的头撞破了，一条血龙蜿蜒滑下，淌过她苍白的小脸。

她的眼神没有焦距，穿过他像在看另一个世界。

尚南城掩面痛哭。

“呀啊！！”

强忍着把她拥入怀里的冲动，他一拳砸到她身后的镜子上，一道道裂痕顺着他的拳心扩散开来。

“对不起尚南城，真的对不起。”她眼神依旧没有焦距，更像在自言自语，他抓得她很痛，她也没想说。

“对不起……真的。”

“你是全世界第一个对我好的人，你是唯一一个把我领回家的人，我很感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