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苏季青便把带着崔管事和一群宫人和宫女开始从丰和园开始大清扫。苏季青走进一间屋子，再一次被燮朝的财富给震了一下。她穿来这大半年，从未来过这个屋子，但这个屋子里的奇珍异宝一点没少。

“开始吧。清扫天花板，然后擦干净架子、桌面，最后再扫地，扫一遍、拖一遍、干拖一遍。崔总管分配工作，做最后检查。”

“是。”

苏季青走到院子里，玉瑞飞快掏出一个软垫放在院子的石凳上面，“殿下您坐。”然后手脚麻利的从食盒中掏出小茶点。

内务司管事垂首立在她面前：“殿下，您吩咐。”

“你们进去把屋子里的物件都统计一下，特别是书画、玉器、瓷器这些都要统计好。与之前的数量是否一致。若是没问题，就把东西都收起来。既然没人住也没必要挂着了，还难得打理。”

“是。”

再过几日已是中秋，但这天气依旧热得让人毫无胃口。苏季青早上只用了一碗清粥，此时也没感觉多饿，她抬手遮住刚刚升起的日头，目光落在院子的花圃上。虽然院子没人住，但宫人宫女们也不敢怠慢，花圃被打理得很好。

玉瑞见苏季青没有吃糕点的意思，便倒出一碗温热的百合莲子银耳羹递到她眼前：“殿下，您好歹吃一些。”

苏季青看着面前的甜羹，最后还是拿过来小口喝掉，一宫女来报说牧云黛已经到丰和园了，苏季青点点头说：“带她来这儿。”

牧云黛不知道姐姐找自己做什么，牧云栩很少找她，自从上次她亲自去天牢门口接人之后，牧云栩也没再找过她。牧云黛以为牧云栩那日铁定是吃错药的时候，东宫便派人过来说太子妃请她明日进宫。牧云黛跟那个宫女打听半天才知道，牧云栩让人从苏州订制了七八箱的衣服收拾，说是让她过来挑喜欢的。

居然是让她先挑而不是给她用牧云栩剩下的，牧云黛是打死都不信的。从小到大，任何东西都是牧云栩先挑，再她挑完之后才有自己挑的份呢。

宫人带着牧云黛来到院落，牧云黛见姐姐坐在院子里小口喝着莲子羹，身后一群宫人宫女正忙着打扫有些不明所以：“姐姐？”

“阿黛，来。”苏季青伸手招呼牧云黛过来，“来吃点心。”

谁想要吃点心呀。牧云黛坐到苏季青身边，看着那洁白可爱的点心，伸手拿了一个放进嘴里。她目光在周围搜寻，心想着不是说七八箱的衣服，怎么没见着呢？

苏季青一看便知道她在想什么，嘴角略微勾起，打算逗一逗这姑娘：“啊他们呀。陛下说宫里的空置的院落宫殿太多，宫人宫女们也没什么活干。让我处理一下。”

谁关心他们。牧云黛食不知味的嚼着点心，咽下之后才开口道：“那你打算怎么处理？”

“嗯。还没想好。不过先把所有的限制的屋子收拾一下吧。”

“哦。”牧云黛吃完一块糕点，见苏季青还是没反应，只拿起一旁玉瑞新倒上的甜羹润嗓子。

苏季青见她兴致缺缺的样子，不禁笑问道：“怎么？没见到漂亮衣服，伤心了？”

“谁说的，我才没有伤心呢！”牧云黛挺直腰板，“你让我来干嘛的，赶紧说，我还约了人打马球呢。”

“穿着裙子打马球？”

“我今天可没穿裙子，明明穿的男装。”牧云黛低头看自己的男装，“怎么就不能打马球了？”

“嗯，待会就穿裙子了。”苏季青总算是喝完了那一碗甜羹，起身对牧云黛说。“走吧，咱们去湛清轩。”她回头看了看，想来这里一时半会儿也结束不了，只嘱咐内务司管事道，“清点结束之后，你和崔管事来找我回话。”

“是。”

苏季青和牧云黛一路来到湛清轩，刚一打开门，牧云黛就看着满屋子的衣服绸缎微微张开嘴。苏季青率先走了进来，转身对她说道：“诺，挑吧。”

“都是给我的？”牧云黛有些受宠若惊。

“你若是都喜欢，都给你也无妨。”

牧云黛恍若处在梦中，开始一件衣服一件衣服的看，苏季青见她无从下手的样子，叹息着摇头：“上身试一试啊。不然怎么知道好不好看呢。”她挥手，让跟着的宫女侍候牧云黛更衣，自己则挑一个软和的地方坐下。

牧云黛试了七八套衣服，苏季青这才大概摸清楚她的喜好，牧云黛偏爱艳丽的颜色，在材质上更喜欢轻纱和丝绸，应该是她年纪小，所身体好，血气足的关系。

苏季青一边看着一边给意见，最终牧云黛挑了两箱衣服。

她看着宫女给牧云黛收拾衣服，回头对牧云黛说：“中秋夜宴，你要穿着这里面的衣服来？”

“为何？”

“你穿着来就是了。不但要穿来，还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多到王族世家的贵女那边走动，让她们看，让她们羡慕，让她们到处打听这衣服从哪儿来的，怎么来的，哪家店做的。”

“哪家店做的？”

苏季青看着牧云黛呆傻的模样，伸手掐她的脸颊：“当然是咱们家的店做的了。”

“哈？”牧云黛不明白自己名下资产居然还有成衣铺，“尚衣局做的？”

“不，我们在苏州的成衣坊做的。”

“我们在苏州还有成衣坊？”

“我开，就有咯。”

“你为什么要开成衣坊？”

“当然是为了赚钱了。”

“你缺钱？”牧云黛脑子里飞快闪过宇文京墨不给姐姐吃，不给姐姐喝，逼得姐姐要出去开店铺赚钱的画面，“宇文京墨克扣你？”

“没有。”苏季青颇为好像，不明白她怎么就想到这一茬来，“你的俸银都能全额拿到，他又怎么会克扣我的银两？”

“那你怎么会想要……”

“这个嘛就说来话长了。”苏季青不知该怎么跟牧云黛解释。

最开始苏季青想着和离之后，离开京城，没了皇家供给自然要给她以及地宫二百多号人找来钱的路子。这也是她让堂和中带人去苏州的初衷。

后来荒莽山之南的建设几乎花光了地宫的积蓄，而且就目前看来未来还有得花呢，所以苏季青才加快自己赚钱的步伐。她又不能明目张胆的用太子妃的用度去补贴荒莽山的建设，只能依靠堂和中那边了。

苏季青没打算和牧云黛说这些，再者现在他们两人在湛清轩，到处都是宇文京墨的耳目，说出来了苏季青连后路都没了，这是她不愿看到的。

她伸手摸摸牧云黛的脑袋：“你就别管我为什么想要赚钱了。”

随即从怀中掏出一枚玉戒指戴到牧云黛的右手上：“这是一枚印信，看到上面的花纹了么，凭着这个印信你可以在任何一个地方的百姓钱庄取钱。以后你若是出门游玩，不管遇到任何事情，有两件东西必须随身带着，不可丢弃。第一，便是代表你琅月王身份的玉扳指；第二便是这枚戒指。”

牧云黛看着神情严肃的姐姐，点了点头，她还想追问什么，却看到姐姐轻微的摇了摇头，她忽然明白过来这里是东宫，不是她的琅月王府，即便是她的琅月王府可能都不安全。牧云黛摩挲着那枚戒指：“我知道啦！我一定不会丢的。”

“嗯，哪怕玉扳指丢了，这个都不能丢。”

这枚戒指比玉扳指还重要么？牧云黛有些吃惊，她低头看自己的右手，再一次点头：“我明白。”

“你明白什么呀。”苏季青忽然笑道，“人生在世啊，有些时候钱比身份重要。你若是真出去遇到麻烦，琅月王的身份不一定能救你，至少未必会给你带来吃的。但只要你有钱，你就不用担心饿死。只要你不死，我就一定会找到你。”

身份这东西，只有在君子面前是有用的，在小人面前有时有用有时没用，但在有些时候是一点用都没有的。

苏季青前世看过太多类似这样的事情，在高贵的身份又有什么用，在逃难的队伍里，不会因为你高贵而多你一口吃的。

但只要有钱，就会有吃的。只要有一口吃的，人就能活下去。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苏季青送牧云黛至东宫门口，看着牧云黛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车。只笑着让她安心回去，直到马车出了丰和园的门，这才转身离开。

内务司的洪管事已经在四宜书屋外恭候多时，苏季青一到便朝着她跪下：“殿下，东西清点清楚了。”

看她这姿势就知道，只怕是除了纰漏。苏季青给玉瑞一个眼神，后者马上上千把洪管事扶起：“洪管事你站起来说话吧，殿下不喜欢人跪着。”

“多谢殿下。”

“说罢。少了什么，少了多少，价值几何？”

洪管事将手里的账本递给玉瑞，躬身说道：“少了青花象鼻瓷瓶一对，玉如意一支，透光牡丹茶碗一套。”

“都是大件？”苏季青翻着账本，“大件都敢偷了，只怕小东西也不少。”她勾起嘴角，“你需要多少天的时间查清楚？”

“五天，请殿下宽限五天，我一定把那些蛀虫清出来。”

“不用了。丰和园有我和太子住着，都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偷东西，只怕那些没人住的地方更加严重。正好，我们也要清理屋子，那就一并扫干净吧。”

苏季青把账本递回去，“崔管事，你去一趟侍卫所，让他们领我的命令从明日起跟着你们一起清扫宫廷。若是发现有东西丢失，就地抓起来等候审问。”

“是。”

“看来这个皇宫啊，是要清一批人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