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露台”是帝京西郊著名的皇家园林之一,因开国皇帝朔风大帝亲笔题字“餐风饮露”而得名,意为要时刻谨记创业时的艰苦卓绝。园区南北长约1公里,东西宽约0.5公里,其中名为“清冷渊”的小湖面积约占了一成半,园林迄今已有数百年的历史。
曾有文人墨客著文描绘饮露台的景观:“堤柳四垂,水四面,一渚中央,渚置一榭,水置一舟,沙汀鸟闲,曲房入邃,藤花一架,水紫一方。”由此可见,水上有舟,水心有岛,岛上有榭,还有花鸟,泉水潺潺,清泉碧水终年曲折迂回于亭台楼阁和翠林茂木石桥之间,冬夏不竭。
人间仙境,可见一斑。
园内水阁。泽洛帝国的年轻皇帝李承淳已经脱下了华丽而沉重的礼服,换上了一身行动惬意的便装,倚着古木雕花的龙椅,单手托腮,目无焦点的望着窗外,残云漫天。
时间已近中午,阳光正盛,斜射入窗,也只堪堪照到撑在桌案之上的手肘,横捻羊毫的左手迟迟不见落笔,乌金坠下,素白的纸上一滴墨迹肆意绽开。
“陛下……”一声轻柔的呼唤打断了皇帝绵长的思绪。
“唔……”回过神的李承淳轻舒一口浊气,转头望去,见是皇后双手奉茗侧立一旁,正欲接过,却已忘记了持笔的左手,抬手间,笔尖朝下重重地落在纸上,一团乌黑。
皇后急忙将茶碗放在桌上,双手紧紧握住皇帝的左手,神情关切地问道:“无碍?”
李承淳盯着落笔之处的墨团,眉头紧皱,道:“些许小事,不足道哉。只是……”一时间,不知想到了什么,略微停顿了下,悻悻道:“晦气!”
见皇帝不快,皇后望着那团墨迹,心思转动,凤目闪亮,笑语而出:“陛下,您看,您这无意间的落笔,真是好似一朵盛开的墨菊啊,妙手丹青。”
听着皇后的话语,李承淳明白这是知心的妻子在安慰自己,眉头舒展开来,微笑道:“不用担心,没事的。”
皇后松开紧握的手掌,端起放置在旁的茶碗,道:“这一会儿的功夫,茶水恐怕有些凉了,我去换盏新的。”说罢,腰肢晃动,盈盈而去。
看着如此温柔体贴的妻子,想着刚才她的机智应变,李承淳心中颇为欢喜,口中不由得默念着:“墨菊,墨菊……”忽的双眼凶光大盛,一把抓起染着墨迹的纸张,撕扯得粉碎,昂首望天,自言自语道:“究竟还要提醒我多少遍!”
***
小湖“清冷渊”,湖边翠绿的青草,茂密的树林,鸟语花香,清新怡人。
岸边的板凳上坐着两个男人,一个四十岁左右,面色白皙,穿着一套神权国度“莱特”特有的民族服饰;另外一个男子,二十岁上下,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一身康斯沃特的海军常服,领扣松散。
“大主教,匆匆地叫我过来,就只是为了钓鱼么?”年轻男子边调着鱼漂在鱼线上的位置边说道。
大主教双手虚握着鱼竿,慢悠悠地说道:“这清冷渊可是泽洛的皇家钓场,难得过来一次,还不享受一番。”
调了两次,终于找到了鱼漂合适的位置,将双钩挂好鱼饵,年轻男子用力甩出,道:“大主教什么时候也对钓鱼感兴趣了。我记得莱特的河流湖泊并不是很多啊。”
“所以,借着春试的机会,就来泽洛了。这大好的风光。”
“风光虽好,可终究不是故乡啊。”年轻男子貌似随意的接了一句。
大主教装作没有听见,另起一句问道:“太子殿下,你这次来泽洛又有何贵干?”
被称作太子的年轻男子将鱼竿放在支架上,双手搓了搓,道:“陪几个朋友来参加考试,顺便消磨消磨时间。总在冰天雪地里待着,会冻出毛病的。”
“是什么尊贵的朋友,值得你亲自跑这一趟?”
“自然是像大主教这般喜欢钓鱼的老朋友了。”
大主教呵呵一笑道:“人生最大的乐趣之一,便是三五老友一起垂钓。”
年轻男子望着静静的鱼漂,叹道:“枯坐板凳,无鱼上钩,乐趣就难免淡了几分啊。”
大主教低头翻了翻钓箱,掏出一个袋子,抓出几把粒状的物体向着鱼漂附近撒去,道:“坐等不是办法。得下些本钱才是。”
几把撒下去,鱼漂周围渐渐多了些许气泡。
“您这打窝下饵的本领,可真是一把好手。”年轻男子竖起大拇指。
大主教余光轻轻扫了年轻男子一下,道:“没什么,只是希望一起垂钓的老友们都能有所收获,败兴而回太伤感情了。”
说话间,鱼漂处湖水翻腾,年轻男子抓起鱼竿,对着大主教道:“还请您帮下忙,这条大鱼,靠我一个人可上不来。”
大主教打了个响指,一名侍从手持渔网已在岸边等待。
“人有的是,而且喜欢钓鱼的朋友也还有很多。”说着,指了指身后。
年轻男子扭头远眺,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缓步而来。
***
异常宽敞的白色大厅,素雅淡洁,一尘不染。
大厅内的陈设极其简单,只在中心处放有一张白色的小圆桌,桌上一壶两杯的精致茶具,两把简单的白色座椅,再别无他物。
两位身着正装的男人正在相对饮茶。
一名五十岁上下,蓄有花白短须的老者,品了一口便放下了杯子,道:“虽是冷后浑的上品,但冲泡时的水温仍有欠缺,多了一丝涩味。”
另一名约莫已近而立之年的男子,器宇轩昂,眉眼间自有一股傲人的气势,此时上身微微前倾,不卑不亢地笑了笑,说道:“听说副会长您喜爱品茶,在下苦学细思、步步斟酌,不想这手艺仍是差了一等,在您面前献丑了。”
老者面色和煦,淡淡说道:“人上了年纪,口味和品性一样,难免易走偏锋。能尝得睿亲王您亲手泡的茶,荣幸之至。”
睿亲王轻轻摆了摆手,道:“微末小技,不足挂齿。副会长难得驾临,自然要竭尽所能。”
老者收回笑容,将茶杯略微向前推了下,说道:“协会与泽洛已是数百年的累世通好。王爷不必拘礼,有话直说便是。”
睿亲王抿了口茶,道:“恭敬不如从命。在下便直言了。众所周知,行者测试是协会面向全大陆的盛会,虽然各国极为重视,但派遣部级官员作为代表,已成惯例。可此次春试,北方的康斯沃特、西方的莱特、南方的苍穹,都远远逾越了这个惯例。”
老者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从礼制上,部级官员来访,派遣同级或者高半级的官员进行接待稀松平常,也不失礼节。这次大主教、皇太子、副总统的到来,所代表的却并非官员级别那么简单。国家、皇族之间的微妙关系,玄之又玄。”
“而吾皇的应酬事宜难免就会增加,走出皇宫抛头露面的场合会多出很多。”
老者十指交叉放在翘起的二郎腿上,道:“泽洛冠绝大陆的军力应付这些并不紧张。”
“寻常时间就是出宫旅行半年,也绰绰有余。可这次是行者测试期间,您是副会长,对于行者的破坏力,您是最了解的啊!”
“你是担心……”
睿亲王微微颔首,道:“不错,正是!”
老者摆摆手,道:“不会!这等翻天覆地的事情……不敢想象!何况泽洛御前强者如云……”
“双拳难敌四手,以一战三,我等又在明处。不可不防!”
“目前可有迹象?”
“总参谋部和国防部已在全力联合追踪。”
“我会尽快通知会长,只是他行踪不定。如有巨变,在会长到来之前,老夫定将全力协助你们。”
茶若凉,不喝也罢。
人心若凉,万事休矣。
***
剧场内,49名考生已经依次抽完号码,号码球不知各自放在了何处。
陈劫低头看着手里握着的两个同样印着“8”的号码球,内心崩溃到了极点,心道:“数字是真的很吉利啊。可是,这选择哪一个……恐怕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索性将球一把统统塞进了口袋中。
10分钟的自由时间已经开启,房间边缘也多了许多倚墙而立的工作人员。
考生们有的在低头演算,有的在来回踱步,有的已经开始两两商谈。
陈劫身体后仰,双手展开搭在椅背之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静等着这漫长的十分钟尽早过去,来结束这已注定失败的第一次行者春试。
“嗯……你好,我可不可以问问,你拿到了什么号码?”一个怯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陈劫转过头,一个揉搓着裙角的少女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一双充满无辜的水汪汪的大眼睛,大大的架在鼻梁上的方框眼镜,抿紧的双唇,白色的蕾丝衬衣,未及膝盖的茶色百褶荷裙……
这次的考生里,竟然会有如此可爱的女孩子,陈劫脆弱的小心脏在扭头过去的两秒钟内,瞬间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挠了挠有些蓬乱的头发,结结巴巴地答道:“呃…嗯…当然可以,只是…只是想必对你…也没什么用…”
眨着大眼睛的少女,轻轻摇了摇头,柔声道:“才不会。泰拉相信被光明神赐予生命的每个人都是勇士,都是大陆必不可少的一员。”
少女甜腻的嗓音和柔弱的语调渗透进了陈劫身体的每一个细胞,身体像是触电一般微微颤抖,心脏更是噗通通地快要跳出了胸膛,脸颊涨红,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少女又抢上两步,右手抓住陈劫的手腕,继续弱弱地说道:“大哥哥,可以么?”
皮肤接触时滑腻的触感,暖暖的体温,如兰芷般的少女体香,一句“哥哥”,意乱情迷的陈劫连连点头道:“好的好的,当然可以。”说着,右手赶忙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号码球,伸到少女面前。
少女眼神轻轻扫过,忽的一声娇呼,道:“你的运气真好,竟然抽到了两个我的幸运数字。”
陈劫呆呆的笑了一声,道:“呵呵,是么……”
“嗯……可以送给我一个么?”少女双手轻轻晃了晃陈劫的手腕。
陈劫未及多想脱口而出:“当然可以!”
少女撒开双手,拿过一个号码球塞进了斜挎的小包内。
此时,陈劫有些微微回过了神,心道:“我是怎么了,连对方是什么号码都不知道,竟还送给了她一个号码。”但转念一想,反正都是同样的号码,留下哪个都是一样,送便送了吧。
少女已经转身,只是未走两步,扭回头,右手中指竖起推了一下镜框,双眸如死鱼一般无神,冷冷地道:“谢谢了啊,少年!”
刹那间,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