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这个叫小蓉的婢女再次上前时,原本开着的窗户已经关上,阿宁依旧静静地躺着,方才的一切都像没发生过一样,只是原本垂下的帐幔却完全挂到了挂钩上。
远远看着阿宁的眼睛闭着,小蓉以为阿宁睡下了,赶紧背过身去轻手轻脚地收拾地上的狼藉。
这弯下腰没多久,背后躺着之人悄无声息的慢慢坐了起来,冷不丁冒出一句:“我躺了多久?”
小蓉一惊,手中扫帚差点掉到地上,她极速转过身,阿宁已经坐卧于床头,漆黑深邃的眼睛正打量着自己。
“公主从昏迷至今,已有五日……”
“原因可有查清?”
小蓉想起赵帝的叮嘱:“回公主,公主患的……是伤寒……”
像是怕引不起阿宁怀疑似的,这一番话,小蓉说得结结巴巴。
阿宁只是听着并不接话,婢女停顿了几秒鼓起胆又补了一句:“五日前公主去假山上玩,不慎跌落湖中,被湖水泡着受了凉,是奴婢照顾不周,望公主恕罪……”
阿宁盖在锦被下的手慢慢覆在膝头的瘀伤之上,狠狠一捏,嘴角却慢慢荡开笑意,反问道:“伤寒啊?”
然后语气轻快的补了一句:“确认了吗?”
小蓉有些吃惊,按照这公主的脾气,要是知道别人欺骗于她,一定会大发雷霆的,可现在阿宁这样子明明没有要发火的迹象。
在深宫呆久了的人都会察言观色和逢场作戏,小蓉自然也深谙其道。
她整了整理思绪,佯装平常的开口回话:“这是太医院众太医会诊得出的结果,况且当时陛下也在,想必是不会错的……”
若是婢女直接回“不会错”这一句,阿宁的气自然会全冲着她来,但若是将整个太医院会诊、赵帝从旁监察说在前面,那效果可就不一样了!
即便是错,那也是那些人的问题,怪不到她一个丫头身上。
阿宁盯着眼前这个婢女,隐隐笑着,像是信了,然后只听她慢吞吞的开口:“原来父皇也在,那想必是不会错的!”
说完还真就不予追究的慢慢便合上眼,歪着头靠在床头垫子上:“本宫累了,你下去吧!”
小蓉退后两步,却不再动弹,愣了一小会儿,突然从托盘里拿出一瓶药膏,走上前去恭敬地给阿宁呈上去:“公主,这是去疤痕的药膏,您将它抹在身上,那些刀伤就很会快消失了!否则让穆公子知道,可会心疼的!”
阿宁闭着的眼并未睁开,像是睡着了。对小蓉这番话一点反应也没有。
小蓉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顺手将挂着的帐缦给放了下来。
恰巧门外侍候的人进来禀报,说是请脉的太医已到门口。
小蓉向往常一样,正准备将阿宁的手抽出来,这刚碰到阿宁的手臂,阿宁闭着的眼突然睁开,眼底寒光乍泄,一双眼睛像是幽深的枯井一般死寂的、直直的瞪着小蓉,吓得小蓉一哆嗦,话都说不利索:“公……公主,李太医来请脉了!”
阿宁像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抽回自己的手,慢慢坐起来,小蓉赶紧将枕头支高,让阿宁靠着。
李太医刚进门,看到帐幔之中坐着的人,像是隐隐松了一口气。
阿宁指了一下放下的帐缦:“将纱帐挂起来,晃得我眼晕!”
小蓉心有余悸,不敢违逆。
待小蓉收好帐幔,李太医跪到床前,取出脉枕,阿宁才将手放上去,片刻李太医那张明显写满疲惫的脸上终于出现笑意:“公主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需调养小半个月便可痊愈!”
“这些日子劳烦李太医了,不过是伤寒而已,竟惊得太医院前来会诊!”叶沐十分官方的道着谢,她这个人官方到连道歉都还在向李太医核实“伤寒”的事。
小蓉怕李太医不识好歹,跟阿宁相告,紧张的瞥了李太医一眼,只听李太医浅笑两声:“是陛下疼……”
只是这句“是陛下疼爱”没说完,李太医便不再说了,剩下的那句:“关心公主贵体”也卡在了喉咙。
“父皇怎么?”阿宁扬起眼,不明就里的问出声。
李太医干笑两声,许久憋出一句:“陛下雄心壮志,是个好君主!”
“是吗?”阿宁满是疑惑的问了一句才接着说完接下来这句话:“这次生病,以前的很多事都忘了,你说我父皇是个好皇帝,为什么我一点都想不起来呢?”
阿宁说话一语双关,这话搁在知情人身上,任谁都能理解出几层意思来。
李太医愣了一会儿,再次给阿宁看诊,片刻,他给出的建议是:“公主这是五脏六腑郁结所致,以前的事多想无益,公主应当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