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洒在院子里,青石铺成的地砖放佛被染了金黄的光晕,挥却了昨日一整天的煎熬与沉重。
千澜一大早上了衙门,在李叔那里拿了个盐菜馅儿的包子,迅速吃过,一路走到沈寂的院子里,又在他书案上顺了杯热茶喝了。
沈寂穿戴齐整,身着官袍从内室走了出来,看了眼千澜,目光不禁惊诧了几分。
她穿着一身水青色的襦裙,在外套着同色的一件褙子,三千发丝梳的一丝不苟,绾了一个少女发髻在脑后,且略施了脂粉。
看起来竟有一些端庄大气,比起之前见到她那一身男子打扮,这样的她实在夺目耀人。
沈寂没忍住多看了几眼,后又赞道:“你适合这样时兴的装扮。”
“多谢大人夸赞。”千澜猜到会被夸,也不扭捏,笑嘻嘻地道谢。
“你怎么一大清早的到我这儿来了?”他折身去拿官帽。
“我娘说今日请您上我家吃晚饭,还说让您别推辞,卑职寻思着之后审案子您应该很忙,就现在说了,也省的我忘记。”千澜在他身后道。
“案子昨夜已经审完了,今日过个明场就可,更何况是曾大人主审,我只是在旁听着,并不忙。”
沈寂笑着睨她,“那你今日穿成这样,就是为了这一顿晚饭?”
“那倒没有。”千澜有些不好意思,“卑职今日下晌备着和表姊表妹去白马寺烧香,作男子装扮与姑娘家同行并不好,所以才一改之前的面貌。”
“待会儿还要请曾大人批个假呢。”
“嗯。”
千澜笑了笑,又道:“沈大人,今晨李叔做了包子,挺好吃的,您待会儿尝尝,卑职就先去找郑二哥了。”
沈寂闻言立马蹙了眉,扭头过来上下的打量着她,“你去找他干嘛?”
“自是请他吃饭呀!我娘也不知道怎么了,张罗了许多菜,要让我把你们都请去,说是要庆功,抓着了真凶。”
“哦,那你去吧。”
千澜告退正要走,恰好近墨从外进来,看到千澜也吃了一惊,笑着同她打招呼,“赵姑娘今日蛮有不同啊!”
千澜才想起他去拿王九归案,有四五日不曾见他了,当下也立在门下同他见礼,“你叫我千澜就好,别赵姑娘赵姑娘的,太见外了。”
“好,那我就叫澜姑娘。”
千澜无所谓地摆摆手,“都行都行。”
这里辞过了沈寂,她又跑去县衙给郑羽准备的院子,不料他并不在,而是早去了公堂之上,但遇见了他身旁的流影,少不得又寒暄几句,两人一道往公堂走去。
……
昨夜千澜说完肺腑之言后,田月娘的案子便被沈寂问得水落石出,但县衙里头有规矩,重案要案需得过了明面。
于是只好当着老百姓的面,将案子再审一遍,是以本该休沐的今天,大堂外一大早就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
其中不乏有王家派来的家仆,因主母过世,腰间还束白。
千澜深深地看了眼他们,唉,斯人已逝,对错就更说不清了。
大堂中,一应衙役已两厢伺立,手执杀威棒,个个神情凝重。郑羽正坐在一旁和典史杨衡说话,县丞伍云天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捣鼓状纸,而曾有才则在堂中左右踱步。
余下还有许多县衙里的同僚自不必一一介绍。
千澜到这里,立即就有人搬了把椅子过来,放在离沈寂的位置不远处。
“千澜你坐这里。”
抬头一看,竟是伍六七,千澜有些错愕,并未落座,而是抬首问他:“以往你可不见得会给我搬椅子,今儿是怎么了?”
伍六七挠挠头,也没好意思说是沈寂吩咐的,要把她的位置安排在他老人家的旁边。
“还不是看你今日这衣裳好看,要是脏污了可惜,坐着比站着好。”
千澜对着他肩头抻了一拳,“说的什么话,穿身女儿家的衣裙罢了,哪里就要比我之前的要金贵了么?我与你们一样站着就好。”
伍六七拗不过她,只好和她并肩站着。
又等了半柱香的时候,沈寂终于带着近墨过来了。
在门口的百姓都晓得这案子的真相大白,全靠这位沈大人断案如神,心里无一不对他起敬,一见他来,高呼声迭起。
“沈大人来了,大家伙儿快别说话,要开始审案了。”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喊一句,百姓们才纷纷安静下来。
沈寂朝那厢微微颔首示意,又看了案后坐着的曾有才一眼,撩袍入座。
曾有才点头会意,醒木一拍,高喝一声“升堂”,两厢衙役击杀威棒,并齐声道:“威武。”
县衙里的气氛凝重起来。
千澜跟着屏气凝神,仿佛一颗心都揪起来了一样。
这是她来这里以后碰上的第一个命案,也是第一个破了的案子,难免激动。
这时曾有才再一拍惊堂木,高声道:“带人犯史云正。”
当被铁链锁着的史云正一出现,门口的百姓便恨不得上前手刃了他,纷纷破口大骂。
更有从前接济过他的大婶拿着菜篮子气的发抖,指着他骂:“当年还给你送饭菜,我真是喂狗都比喂你这么个丧尽天良的畜生好。”
“田家姑娘顶好的人,被你这畜生毁了。”
“你就应该随你爹娘去了,犯下这样的罪事,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啊!”
……
民情太过激昂愤慨,曾有才连拍了几声惊堂木才把场面给震下来。随后捏着茶杯吃了口茶,才算镇定。
他指着史云正道:“史云正,有人状告你奸/杀田家女儿田月娘,并伙同王家护卫王九将罪责嫁祸给王绪,之后又将人证乞儿杀害。”
“其上罪责你认也不认?”
史云正跪在地上,无有不认,“是我做的。”
他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那你为何要残忍杀害田月娘?”
问道这里他却抬头,咧嘴笑了笑,“情不自禁,心之所向。”
“我没想杀她,是她过于忠烈,用碎瓷片割开了绑她的绳子,她看清了我的脸,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
“我既害怕又气愤,我气她不乖乖听话,非要来扯我的面巾,不然,我也不会失手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