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临近戌时,千澜在屋子里拾掇了一会儿便出门往三里坡去。
今夜无风,且星河灿烂,月色无瑕,看起来还真挺适合私会的。但漆黑的天仅靠她手里一盏纸糊的梅花灯照明,这骇人也是真的。
街道空无一人,偶尔几声犬吠打破夜的寂静,令她手中灯笼的火光跳动,地上她纤细的影子恰像极了精怪。
心中一跳,她顿住,抬头时正见到沈寂牵着一匹马站在一处客栈牌匾下。
她长吁一口气,幸好是他。
“胆子这么小,还敢做捕快。”
她走近,听见沈寂的声音悠悠传来。
再看向他,暗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射出光影,神情淡淡的,但好在没有白天那么清冷。
近墨还在得真堂躺着,也不能要求他面色太好。
她嘿嘿一笑,有些讨好的说道:“那是卑职也没想到自己那么胆小,这玩意儿也是生来的,卑职也没办法。”
沈寂嘴角扯了扯,不再说话,转身上马,又向千澜伸出手。
“大人您这是?”她有点没懂意思。这是要拉她共骑一匹马?
孤男寡女的,这稍微有点唐突啊。
沈寂看着她:“你不是不会骑马吗?要是不愿意,你倒也可以走着去。”
走着去?那不行。
千澜满脸堆笑,“愿意愿意,怎生不愿意。”
随即伸手抓住他的手,只见沈寂轻轻一带,她便悬空而起,稳稳的落入沈寂的怀中。
未及千澜反应,沈寂一夹马腹,那马儿就如离弦之箭般向前奔去。
千澜只觉一颗心蹿到了嗓子眼。
“别怕。”
耳后传来温热的气息,温柔的话语竟似冬日暖阳一样,令千澜一颗心不仅卡在嗓子眼,还砰砰直跳,口干唇燥。她如坐针毡。
这感觉好生奇怪,马蹄声声伴着轻风,月色下的两人几乎贴在一起,她甚至能够感受到沈寂结实的胸膛,再加之自己不争气的心跳——这他娘的莫不就叫做心动?
千澜觉得自己这颗心估计是出问题了。
沈寂见她紧绷着身子,拽着马绳不敢动,以为她害怕,忍不住问道:“你为何这么僵硬?”
额......
这是什么虎狼之辞?
千澜觉得自己这会儿一张脸肯定也涨成了猪肝色。
她想说点什么,脑子却总不经意想起在现代那些夜间私会的小情侣,男主角的脸竟都换成了沈寂的。
她一定是疯了。
冷静冷静,务必要冷静。这是在办正事,不是伍六七说的郎情妾意夜里私会。
“大,大人,咱们这是要去干嘛呀?”她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沈寂凝眉轻声吐出两个字,“挖坟。”
“啊!挖......”
“嘘。”沈寂示意她噤声。
千澜连忙住嘴。
早想到今儿这事不同寻常,可未曾料及,这么的不同寻常。
大半夜的,这可比私会刺激多了。
这时沈寂却忽然搂住她的腰,向她耳语道:“别说话。”
随后就见马儿飞快地从大街上窜入小巷里,这是不去东郊了?
千澜一愣,下一瞬自己却已经离开马背,沈寂带着她几个旋身稳落到地上,再看那马,已有两人穿着一样的衣衫坐在上面,扬长而去。
好家伙,这事情可只能在电视剧上面看到啊!而今亲身经历,多少有点内心躁动。
沈寂推开旁边房屋的门,将千澜拉了进去。
“大人我们来这做什么?”
沈寂看着窗外,没有搭话的准备。
千澜见着便也安静的站在一旁。
调虎离山,声东击西。
门外几道风声咻咻地穿过,然后安静下来。沈寂会心一笑,打开了门。
“人走了?”千澜钻出脑袋,两头看看,问道。
沈寂负着手从屋里走出来,嘴角轻弯:“差不多了。”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沈寂看着她:“不是我们去哪里,而是你去。”
“我?”千澜诧异,“那大人呢?”
“我另外有事。你且去春风坊后面的巷子,从左数第三间屋子里等候。有人会来接应你。”
略顿,又道:“走小道,小心些。切勿轻举妄动。”
......
千澜这厢才到了春风坊,刚在屋子里坐下,就隔着窗户见到外面六七个黑衣人携刀从坊中后门闯入,她吓得惊站起,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这是去刺杀风如春的?
都到春风坊了,显然就是了。
这该如何是好?她是去救还是不救?
春风坊里数条人命,她莫非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晚秋才九岁大。可如若是去,黑衣人看起来武功高强,她这三脚猫功夫怎么救人?
......这辈子就没遇见这么恼火的事情。
内心两个小人打了几架。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终挑了个棒槌,推门跑了出去。
她不是去寻死的,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惨案发生。这样她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安宁。
哪知才跑到巷口,迎面就遇上从春风坊出来的黑衣人,一行人见到身为女子手中还拿了个棒槌的她,立时剑拔弩张起来,目露利光。
这他娘的运气好的有点过分。
千澜暗骂了一声。
手里棒槌一转,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沈寂说会有人来接应她,应该,大概,撑到了接应的人来,她就会没事的吧。
他那么聪明,应该能想到今夜春风坊会遭此大难的,不然也不会让她一个人来这里。
想到这里她又不禁想扇自己一巴掌。沈寂叫她别轻举妄动,她是脑子抽了要出来救人。
沈寂再怎么算无遗策,那也算不到她会巴巴凑上去找死吧!
想到这里她脸上的泰然自若就撑不下去了。
她其实还不想死。
“那个,”她尝试着和这些亡命之徒沟通,“诸位大哥们,我若说自己是无意路过,你们信吗?”
当头那人恶狠狠地道:“你说呢?”
千澜险些吓得要跪下,强作镇定道:“大哥,无论您信不信,我今夜真是无意路过,小老百姓讨生活不容易,您大人大量,可不可以别杀我。”
眼下她是真的着急。
人命脆弱的时候不过手起刀落的事。
这么一想觉得自己的小命在这些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急得豆大的眼泪簌簌直落。越发痛恨自己。
“您看啊,您几位都蒙着面呢,乌漆嘛黑的我实在看不清,我也不能将您几位供出去,杀我实在是无甚么用处。您不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