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友都已经这么说了,加之之前的一些线索,还有从马车上发现的珠子,凶手是谁不是显而易见的事了么?
想起今夜审问罗友,千澜就忍不住发笑,凑近了小声道:“大人,如今您审问犯人的手段可真是别具一格啊。”
下毒诓骗、恐吓这样的法子都使出来了。
沈寂带着笑意,“身旁有高人,总是要耳濡目染一些的。”
脑海中想起自己在羞月坊打听知雨案的样子,千澜腼腆一笑。这个高人难道是在说自己?
想来只有自己了。
千澜掩住内心狂喜,但嘴角却忍不住漾开。
也不知道这样的“坑蒙拐骗”应不应当夸,但是有些话从沈寂的口中说出来,心情自然不一样。
审讯方法因人而异,像罗友和方妈妈这样贪生怕死的人,不禁吓的。审问起来十分容易,找个名目随便一吓,保管招的清清楚楚。
“如今罗友已经招认,他曾见过孙亦文离开别院,想来他和水月想要瞒着的事情就是这个了,大人下一步可是要审孙亦文了?”
沈寂叹气,“提审孙亦文容易,要他认罪说出真相却很难了,我们没有证据证明人就是孙亦文杀的,钟程和卢玉锋在外面虎视眈眈,孙亦文有依仗,认罪更不可能。倘或方妈妈所说当真,那钟程和他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先等等吧!等凌云找到发簪,等卢玉锋先来找我们。”他倚着门,声音透着一股疲惫。
“大人把卢玉锋放了?”
沈寂嗯声,“没什么名头再关押他,只能先放了。”
一府通判也不是能随随便便就扣下的人,何况他除了纵容小舅子犯事,也没其他别的错。
入夜已深,千澜困意渐起,不再拉着沈寂说话,催促道:“大人时候不早了,您快回去歇了吧!我也要睡了,明日的事咱们明日再说。”
“好。”
沈寂微微点头。
……
翌日一早,千澜是被冷醒的。她在床上赖了会儿,直到近棋过来敲门。
“澜姑娘,您醒了不曾?”
“醒了,怎么了?”她含糊应道。
“灶间将早饭做好了,您快起来吃些吧!不然要冷了。”
衙门这样的地方可没有家里舒服,过了饭点再想吃饭没那么方便,衙门都有固定的时间开餐。
当然以千澜这样的身份想吃点东西并不难,但就这么点小事也用不着麻烦别人。
“就来。”
她再应了声,这一次声音就已经清晰些了。
昨夜她说要留宿衙门,沈寂就让近墨去他们住的小院给她拿了两身衣裙来。
他跟未卜先知似的,还特地叮嘱拿了一件厚实些的冬衣来,外加廖氏在杭州为她置办的一件绣红梅的藕色斗篷。
她正要觉得近墨拿来的衣裳有些多,却未想推门一看——今日下了初雪。
当鹅毛般的白雪落在她面前的时候,恍然有种做梦的感觉,晶莹剔透的雪花一朵朵的落下,将天地间装扮成了一个颜色。
“难怪这么冷。”
她站在空无一人的院落中,望着偌大个院子发愣,由衷感叹出这么一句话之后,果断钻入房里,再将拿斗篷拿出来披上。
这才往衙门的食堂走去。
途中遇见了郑殷。
与以往一身常服不同,今日的他将皇上赏赐的那件大红飞鱼服换上了,眉宇间便更显英姿勃勃。
她正要问郑殷要去干嘛,便见转角处沈寂带着近墨也走了过来。
官服加身,眉目凛然。
“这是怎么回事?”
她问在自己面前停下来的沈寂。
“聂允来了。”
沈寂淡淡开口。
千澜震惊,瞪大双眸道:“聂允来了?他来做什么?”
沈寂摇头,“还不知道。”
“难不成是为了卢玉锋的事?”千澜凝眉猜测,又觉得不对,“堂堂西厂厂督,为了个通判亲临杭州,这说不过去吧?”
沈寂摸摸她的脑袋,“你还没用早膳吧?先去把饭吃了,等我回来。”
她本想一起跟着去,毕竟第一次见活的真太监,多少是有些好奇的。但一想到面对的可是西厂厂督,那可不是一般的太监,她还是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是,大人。”
目送两人离开,她一面存着思量,边踏着雪,很快就到了后院的衙门食堂。
与珑汇县衙食堂的狭小不同,这里既宽敞又亮堂,长长的桌椅齐整的摆放,大门靠左有差役在分发粥饭,瞧上去很像现代的学校食堂。
千澜来的比较晚,所剩的吃食已经不多了,她站在桌前想了想,只拿了根油条并两个熟蛋。
刚拿着到位置上吃了几口,旁边就被人递了碗滚热的豆浆来。
千澜顺着那只素手向上看去,一张苍白的小脸映入眼帘。
来人正是易霜。
她今日特地起早上了妆,却还是遮不住她眼底的青灰,以及毫无血色的脸。
“这蛋煮出来很久了,只怕有些冷,姑娘喝点热的,对胃好。”
她缓缓开口,声音有几分嘶哑。
千澜愣了半刻,急忙指着对面的凳子,“你快坐。”
易霜点头,走去她对面坐好。
“我吃冷的习惯了,不过你给我拿了豆浆来,我自是欢喜的紧,谢谢易姑娘。”
易霜低低一笑,却显得苦涩不已,“姑娘就叫我易霜吧,或唤我儿时的乳名,挽娘。”
千澜想了想,笑容真挚,“那就叫,挽娘。你也别姑娘姑娘的叫我了,就叫我千澜,我虚长你几月,你若愿意叫姐姐也行。”
“还是叫澜姑娘吧。”易霜抿了抿嘴唇,“您是伯府千金,易霜不敢造次。”
千澜正拿油条蘸豆浆,闻言抬起头来,“谁和你说的?近棋啊?”
易霜摇摇头,“不是近棋大哥,是我自己猜到姑娘身份不一般,去问的他。”
也就相当于是他了。
千澜笑了声,“你若不说,我还真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了,你吃过早饭了没?”
说着给她递了个蛋过去。
易霜并未推脱,将温热的蛋拿在手上,没有急着吃。
千澜吃完一根油条,来不及将嘴边油光擦净,又忙着去剥蛋。
“你一大早上来找我,应该不是想要给我递碗豆浆,或者说只为了来告诉我一声晓得我身份了吧?你有何事要寻我帮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