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

华贵工整的演武场中，萧钦从地上翻身跃起，对着面前的老爹横剑身前，一边呲牙咧嘴地发泄一下身上的疼痛。

萧钦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演武场抹墙的胶泥里都混合了大量的活血化瘀的药材精华——原本他以为是为了好闻。

老爹果然依诺没有再找他秋后算账——因为不需要了，演武场一建成，每天的训练和演武就让他遍体鳞伤青紫交加，比毒打均匀，还密集。

萧睿看着面前小小年纪却硬生生地咬牙吃苦挨打的儿子，虽然面上还是嬉皮笑脸，但心底也不是不心疼的。

才六岁的孩子，每天不管身上多累多疼，都坚持着跟他对拆演武，一声怨没有，一句苦不叫，晚上上完药还接着打坐修炼内力。

虽说萧睿自己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可他也确实想尽了办法脱滑偷懒——虽然都失败了，可是也送了教他武技的王叔一头白发。

懂事的孩子让人省心，也更让人心疼。

不过做父亲的，一般是不把这心疼露出来的。

看着萧钦摆好架势，萧睿便隔空挥拳击出，大荒真力吞吐间，萧钦以木剑硬抗数记碎星拳，便力有不逮，被砸中崩飞出去，萧钦稍微缓了口气，便又强提内力，起身再战！

随着演武逐渐步入正轨，萧钦越发对半个月前的那场意外心生后怕。

若非他才开始修行大荒真力没多久，且动用“星垂平野”之前已经大幅消耗，又有流源仙力缓冲，只怕他即使没死在赐酒手里，也会被自己的大荒真力震得经脉寸断。

眼下萧睿和他的对拆演武，除了指点他各种战技以及锻炼他的战斗意识之外，也是在用萧钦机体承受极限的大荒真力锻造着他的身体。

而另一方面，虽然萧睿不可能真个对萧钦有杀意产生，不过他极其精确地释放着自己的战意气势压迫萧钦，这对于《遮天秘藏》的修炼也是大有好处。

一天中，萧钦有半天跟父亲泡在演武场上，剩下半天，除了上药疗伤，萧钦便是跟着干爹母亲学习礼仪乐舞等一些在他看来十分纨绔的东西——和对待武功的态度不同，这些东西萧钦想尽了办法翘课，好多些时间修炼三门内力。

就在萧钦渐渐习惯这样日子的时候，一件无论江湖还是朝堂都颇为瞩目的盛事，以不可阻挡之势席卷大陆，也吸引了几乎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萧钦的注意：

岳麓书院十年为期的梓枫大试，将在白露这天如期举行。

说起岳麓书院，就不得不提一句江湖上一直流传的一个说法了。

山圣海皇，巫杀刀剑，十六大封，星榜前十。

这四句话，说得便是天下公认的最强一流的强者，不论江湖朝堂，皆无异议。

其中山圣海皇并称双尊，属于那种即使不在江湖，江湖也一直都有他们传说的神话级人物，毕竟山圣是神权立国的昆仑之国信仰所在，是人非人还是两说；而海皇与其说是归墟之国的统治者，倒不如说是整片海洋的神明。

刨去这两个神话，世人所能见到的实力天花板，则就要数到巫杀刀剑四绝了，都是实力更胜一国大封，已经超凡入圣的存在：昆仑大巫、无名杀神、道门刀律、儒师剑宗。

岳麓书院的院长，便是这位剑道世间第一的儒师剑宗。

除却剑道，这位儒师教书的能耐也是世间一绝：七国里有四国宰相是他的学生——因为昆仑之国和归墟之国以神权立国，不设宰辅，而仙古之国名存实亡，没有统治阶级。

也因此，岳麓书院每十年一次的梓枫大试，那便是全天下一等一的盛事，十岁至二十岁之间的少年们，不论远近，只要有条件的，都会赶在白露那天之前抵达云瑶城，以期能拜入这世间第一学府，光宗耀祖。

毕竟无论文武，只要能登上岳麓书院前的梓枫双榜，那便是少年们无上的荣耀，几乎等同于杀手们登上杀手星榜。

萧钦年纪还不够，对此事除了抱着看热闹的态度之外，更感兴趣的，其实是岳麓书院里藏着的那部《浩然赋》功法。

如果从《流源仙典》给出的任务指南来看，这《浩然赋》的等阶甚至还高过S级的《大荒古经》一筹，远胜大泽皇室云家的《玉水明心诀》，即使翻遍整个长生大陆也没有更高阶的功法了——不算《流源仙典》的前提下。

《流源仙典》是他最大的倚仗，第二层若能解封，他面对二十岁那年的危机时，自保能力肯定会大大提升。

修行《遮天秘藏》时，第二层任务没有任何动静，他推测是因为《遮天秘藏》与《大荒古经》同阶，那么是否高半阶的《浩然赋》会能达成解封条件？

萧钦此刻只是猜测，不过即使猜错了，那《浩然赋》也是长生大陆最顶级的内功心法，学了总比没学强。

带着这个念头，萧钦多多地关注了一下梓枫大试的消息，但是紧接着就发现这委实没什么用，因为梓枫大试的试题从无相同，甚至一点规律没有，唯一的相同点就是尽最大可能保证公平公正，他就只好端正了看热闹的态度，也算是苦修生活的一点调剂。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件事也让萧钦稍微把顾毅和越姬教给他的那些东西放在了心上一点，毕竟文试不光是背书什么的，也还有君子六艺这一说——这一点倒是和前世他所知道的儒家相通。

……

也许是因为救了大泽皇帝一双儿女，接下来一段日子就这么平静安稳地一天天往前走，倒也很惬意安宁，萧钦有时会想，其实就这么一直过下去也不错。

一晃又是四年，萧钦十岁生日，如期而至。

十岁算是个大生日，虽然人在他国，地位尴尬，不过怎么说萧睿在牧野也有亲王之尊，萧钦也是名副其实的牧野世子，面子上得过得去。

另外大泽皇帝也没有像萧钦以为的那样直接掐灭了云灵儿和云清与萧钦交好，逢年过节倒也让他们带着礼物来拜访过几次。

这一次萧钦十岁生日，也许是两个孩子也做了些努力，总之过得是十分尊荣，大泽皇帝亲旨给他加了些无所谓的尊衔，送了不少礼物。

老爹无奈，只得象征性地办了个生日宴谢恩，倒是有不少人给面子，连那位传说中的长公主都亲自驾临，送了点礼物，和萧钦和颜悦色地说了几句话。

萧钦虽然随着母亲干爹学了不少交际礼仪之类的东西，可他委实是不太喜欢这种场面……任哪个三十多岁的成年男性，也不会喜欢被众多婆婆妈妈大爷大叔围着当孩子哄。

顾毅显然是发现了干儿子有点发蔫，和萧睿眼神一对，便强行将寿宴的重心带偏到了长公主那边，越姬略微配合了一下，让萧钦寻到了一个机会，快速遁回了自己寝室。

然而就在萧钦刚回身关上门的瞬间，便听见了桌边传来了一个清越孤傲的男声，让他如堕冰窖。

“怎么这么早就从寿宴上溜了？莫非不满意朕送的寿礼？”

黑暗中，一袭宝蓝描银的皇袍逐渐由模糊转清晰，挥手间一道清风推开窗口，月色如水般洒落进来，似乎有淡银色的雾气将萧钦和整个寝殿一起笼罩。

“见过陛下。”萧钦虽然内心发寒，但是礼仪上依旧无可挑剔，平静行礼。

萧钦此刻根本没有任何挣扎的想法，虽然各国国封才是一国朝堂中战力最高的存在，可除了特殊的昆仑、归墟之外，其他几国大封中几乎都有皇室血脉，各国国君虽然耽于政务，未见武道能走到极高点，可是绝对都是一流的高手，不是夜归赐酒那种等级能比的。

“起来吧，不必多礼。”大泽皇帝陛下正值盛年，看去和萧睿年纪差不多，容貌和长公主有四五分相似，比之更多一分威严和肃然，“说起来，你救了我一双儿女，我倒还没好好谢过你呢。”

“陛下说笑了，小子四年前哪能有此能耐，都是父亲之功。”

“不必推脱，虽然灵儿掩饰得不错，可清儿到底还不像他哥哥姐姐们那样成熟，早说漏嘴了。”

“既然如此，陛下今夜的单独召见，小子不胜荣幸。”萧钦只得继续装傻，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大泽皇帝也不急，只是平静地上下打量着萧钦，略微露出了赞赏之意。

“你的大荒真力竟然已经有如此水准，我本以为灵儿进境已经是独步天下，没想到竟然还要稍逊你一筹，如此天赋，当真惊人。”

萧钦此刻只觉得危字临头，大泽皇帝越平静，他心底感受到的危机越强烈。

如果说曾经面对夜归赐酒时萧钦所感受的实力差距是鸿沟的话，那此刻他所面对大泽皇帝则属于他根本体会不到的差距，这种近乎永远无法追赶的感觉，萧钦只在老爹身上感受到过。

月色渐明，迷雾渐浓，大泽皇帝的目光越发平和，但是萧钦心中的危机感却逐渐达到了最高！

没办法了，拼命吧！

萧钦在内心危机达到最高的时候，将体内的三重内力，全部悄无声息地调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