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渐尽,大火偏斜,已是夏末秋初。
夜半云起,今年的第一场秋雨就在睡梦中悄悄降临了,笼罩了大半个大泽之国,阶前点滴,声声入梦。
太平阁楼一层的小窗忽然被推开了,窗外夜雨中的岳麓书院安静黑暗,只有些许夜灯残烛的微光在远处若隐若现。
儒师剑宗没有点灯,只是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廊下池塘里的残荷枯枝,静静地听着雨声。
就在他伸出手去接窗边的雨的时候,窗前的池塘微微荡起了涟漪,一道笼罩着银蓝色光芒的身影缓缓在池塘里升了起来,对着面前的剑宗说话了。
“那么,剑道盖世的剑宗啊,在今夜这片秋雨笼罩的荷塘里,你丢了些什么呢?是坚守的武道信念,还是无垢的儒家仁心,或者是?”
“哪有那些贵重的东西可丢,顶多丢了点你们对我的信任罢了。虽然可惜,但是也没办法啊。”
剑宗挠了挠头,爽朗地笑了。
“坦诚的人总会意外地收获他本以为失去的东西。”
光影之间的身影轻轻叹气,向剑宗伸出手来,一枚洁白如玉的指环从他指间落下,像是一颗星辰般闪烁发亮。
“彼岸星玉,果然神异!”
剑宗赞叹道,他伸手接住那枚指环的瞬间,便察觉到有细微的星辰之力被不断牵引而来,如同涓涓细流一般冲刷着他四肢百骸,血肉经脉,可惜他早就是无垢武体了,效果不大。
至于传说中的隔绝因果、趋吉避凶……对他而言效果都不那么直接明显,何况他又不打算把这东西留下,没必要探索那么清楚,知道没坏处就足够了。
当然,本身无害的东西,其延伸出来的其他因果却未必无害,就像好心有时候也会办坏事一样。
“我们在大泽宗庙里遇见了顾毅和萧睿,他们复制了《征海秘造》。”
“他们没有办法造出龙魂舰,至于别的东西,用处不大。”
“不管你还是摆渡人,似乎都知道些什么,可你们几乎都离得远远地,而我们这些身在局中的却什么都不知道。”
“我保证不是坏事,只是暂时看起来有点神秘罢了。”
剑宗笑了笑,翻手之间,一丝剑意如同一抹墨迹般晕染开去,片刻之后,一丝淡淡的金色光芒投出,剑宗略一弹指,那枚洁白晶莹的指环便落入了金色光芒之中,依稀可以听见其中传来的乌啼之声。
随后剑宗伸手轻轻一抹,这世间最锋利的,具有不可阻挡特性的虚空裂缝,便如一道墨痕般消失在了纷纷夜雨里。
对面的神秘人也许就像他所说得那样仍旧信任剑宗,所以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完全保持了沉默。
在指环消失之后,他便微微躬身道别,在幽蓝色的光芒里化作了一汪清水,落进了盛满雨声的荷塘里。
云渐开,月西沉,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启明星已经升起。
……
秋雨带来的微凉的秋意令早睡的萧钦这一夜分外好眠。
也许是和前一世时在大学校园里的家有某种意义上的相似,也许是这里确实有某种安神的力量,也许只是单纯地在一天的行动中疲惫了——总之在岳麓书院里,萧钦睡得特别安稳。
他世子之尊,从小在大泽皇宫里长大,也时常在顾毅的府上安稳地借宿,何等的金尊玉贵锦衣玉食。
但是比起一直高悬在他头上的死亡阴影,这些真的只像是梦幻泡影,即使在他睡觉的时候,也习惯了睁着一只眼睛,时刻运转着三种内力不敢懈怠。
毕竟连大泽皇帝都曾潜入他的卧室,对他毫无保留地出手了。
但是岳麓书院,终归是不一样的。
或许这里不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也许这里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暗中势力交锋。
但是这里始终都是以仁为本的儒家思想起源与传播的地方,那些剑光与战斗更多的是为了探索和磨砺,那些文字与智计更多的是为了传承与破解。
不管怎样,在这里的时候,他可以暂时忘记书院之外一切的暗流涌动与危机重重,只是沉浸在纯粹地武道与文学里这对于一个有着明镜无尘心的人来说,实在是太过美好。
萧钦洗漱完推开门的时候,秋雨过后晨间的空气带着无法想象的清爽微凉,扑在他的脸上,令人神清气爽。
他迈步出门,踏入了一地碎汞般静静流淌的明亮阳光里,惊起了点点微尘。
然后原本晴朗但温和的阳光在这一瞬间爆燃盛放!
一团团灿金色的熊熊烈焰在他完全迈入眼光的那一刻化作无数纷飞的金乌翱翔飞舞,他在这一步之间,从天朗气清,秋高气爽的小院里,一步迈到了一望无际的灿灿沙海之中!
无尽连绵起伏的沙丘上,金乌四下翱翔,撒落下无数燃烧的金色火羽,纷飞如雪!
一瞬间萧钦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大荒真力逼出全身气血隆隆运转,极速提升的气血之力将恐怖的高温隔绝在外,同时极大地提高了他的抵抗能力,才让他没有在高温入侵的第一时间失去意识。
然后流源仙力迅速流淌分布到了周身上,保护着他所有机体的功能。
然而比起他的反应迅速,更加迅速地是四下里忽然高亢起来的金乌啼鸣!
天空中无数纷飞的金乌在这一刻齐齐啼鸣,向着萧钦煽动出带着无比炽烈的巨大狂风,席卷着数之不尽的燃烧落羽,化作了通天彻地的火焰龙卷!
萧钦根本来不及过多思考,只能全力爆发!
大荒战技·星垂平野!
大荒战技·天狼啸月!
淡银色的内力一瞬间在他周身穴窍中轰然盛放开去,绚烂美丽的星空浮现,向着通天彻地的火焰龙卷爆射而去!
没有任何人能够在这一刻睁开双眼,同时天狼啸月的高亢声浪在这一刻如同潮水般向着天地间数不尽的金乌爆发而去!
这是萧钦从未有过的全力出手,在最后的时刻,甚至还动用了部分流源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