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烛光昏暗，只能照亮蜡烛附近小小的一圈，那病人仍在床上气息奄奄。

午夜正是寒气侵染的时候，玄素觉得有些冷，环住双臂拂了拂，似要将身上的寒意扫去。

她走至桌前，取下银簪子挑了挑灯芯，灯花爆出“噼啪”声，屋内略微明亮了些。她拿起烛台和药碗走至床前，小姐吩咐要在病人的喉部、胸口都抹上药膏。

虽说男女有别，只是此刻并无通医理的男子可以帮这病人上药，玄素深吸几口气，红着脸颤抖着双手替男子褪下衣襟，净手后挖了些药膏在男子身上涂抹。

男子处于昏睡中，仍在发烧。睡梦中恍若身陷一片岩浆之中，无论如何都挣扎不开。

蓦地，一股冰凉地触感开始在他身上游移，男子身上的燥热得到了一丝缓解。

正当他略感舒缓之际，冰凉的触感又消失了。他急切的想要重新找到冰凉触感的来源，又不安地在岩浆里挣扎起来。

玄素甫一上完药，便见男子呼吸急促起来，忙伸出手去探他的脉，却并未发现任何异样，为防男子病情有变，又多诊了会儿脉。

而昏睡中的男子，感觉那丝冰凉又从喉部移到了腕部，便安定下来，呼吸逐渐趋于平缓。

见状，玄素将手拿开，又挖了些药膏，准备涂在男子胸上。

男子发现冰凉的感觉又消失了，却不像方才那般焦急。他认定这是一只从蛮荒寒潭误闯入此处的小兽，正在同自己玩闹。

林卿莞他幼时曾随父亲一同进山打过猎，此刻静下心来，耐心等着小兽再靠近自己，以便捉住它，让它永远逃不开。

玄素开始给男子胸部涂抹药膏。

男子感觉到小兽又靠近自己，忙不迭地伸手抓住了它。小兽死命挣扎而不得，竟引来了另一只，缠住了男子的手腕，意图帮助被男子捉住的这只小兽脱困。

两只小兽都靠近自己，男子感觉到十分欣喜，将腕上的小兽也拉了下来用力扯入怀中，缓解燥热。

而玄素陡然被男子握住了手，又羞又怕，一时是不上劲，趴在人身上半天起不来身。

这般大的动静，到底是将男子弄醒了。他睁开眼睛，混沌之中看着一个娇小的身影远去，光亮追逐她而去，随着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光亮也随之散去。

我是来到了仙界见到仙女了么？男子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般，朝玄素离开的方向伸出手。

只是他到底还生着重病，不消片刻又沉沉睡去。

玄素挣脱了男子，便去接了热水回来，就见男子眉头竟舒展开来，睡得安稳。不似先前重病之中仍精神紧崩。

玄素想着让病人睡得更沉静些，手下动作轻了轻，替男子擦拭方才涂抹了药膏的部位。

待到她忙完已是子时，如今整个大名危难关头，男子的病情也未好转，男女大防倒是不必介怀的，玄素担心男子夜里又出了什么问题，不敢离去，趴在床头就睡了。

次日清晨，病人醒来时便见着了这副岁月清宁的景象——昨日梦中的仙女一身素衣，就趴在自己床头。不由嘴角噙了一抹笑，暂时抛却阴谋烦扰，享受这片刻安谧。

半晌，玄素的肚子阵阵轰鸣，耳边又像是有男子的轻笑声传来，猛地坐起，一时头昏脑胀，身子歪了歪，站定后便见男子眉目含笑躺在床上看着自己，想起自己的糗样都被看去了，玄素俏脸一红。

男子带着笑意开口了：“我叫赵凌天，不知姑娘叫什么？”

“女……女子的名字怎么能随便告诉你。”玄素瞪着男子，竭力装出凶巴巴的模样。

见着玄素的样子，赵凌天知道自己的举动略显轻浮，急忙解释道：“姑娘别误会了，我只是想感谢姑娘救命之恩，姑娘医术不凡，如此重病都能治好，我想着为姑娘立个长生牌，日日供奉也是好的。”

玄素一听自己误会了，又涨红了脸，拒绝道：“你不用感谢我的，救回你都是我家小姐的功劳，我不过是依照小姐的吩咐照顾你罢了。你若真的想立长生牌，不如去立我家小姐的！”

一提到林卿莞，玄素眼睛就亮了，十分自豪。

“只是……小姐的闺名不能随便告诉外人。”玄素一脸为难。

“看姑娘的样子，想必你家小姐对你很好？”

“那是自然！小姐对我极好，自己有什么好东西了，总会分我一半。小姐常常对我说，我与她是一体的！”玄素得意洋洋地回道。

“既然你与你家小姐是一体的，那不妨将你的名字告诉我？虽说是你家小姐救的我，但却是你在照顾。我供奉着长生牌时，你家小姐自然也是功德加身了？”

赵凌天的话似乎有道理。玄素将食指抵在唇间，略做思索，答应了：“我叫玄素。”嘴间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说道：“你的药差不多也该煎好了，你稍等片刻，我去将药端来。”

病中的赵凌天见惯了肮脏黑暗，如此笑容，像阳光冲破层层乌云，直照他心底，他呆呆地看着玄素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