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正二刻,北辰胤云歇息在律政殿略做休息一番便起身了。
今日邀约了西陵玄卫骑马,此刻收拾一番再赶过去时间也差不多了。
孔令元服侍他起身,挑了件石青色的流云滚边劲装。衣服紧紧贴合着,身姿挺拔,如玉如松。
衣服打理好了,北辰胤云却并没有要走的意图:“待会将孤案上的东西,你给林氏送过去。”
孔令元一时有些摸不准北辰胤云的态度,若说宠爱林侧妃,昨日哪怕不去,也该送东西安慰,何必等到今日?若说不宠爱,林侧妃送的荷包绣功平平,殿下却时时带着,连此刻去赛马也不忘别在腰上。
孔令元心中的想法暂且不提,只是北辰胤云今日邀西陵玄卫赛马,却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北辰胤云到时,西陵玄卫已跑了一圈下来了。
“草民西陵玄卫,见过太子殿下。”西陵玄卫一身玄色衣袍,朗目疏眉,英姿飒飒。都说相由心生,他却声怀心相,字正腔圆,凛然正气。
“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何须如此见外?”北辰胤云双手扶起西陵玄卫。
“虽说如此,心中亲近是一回事,敬畏皇权却也是不能忘的。”西陵玄卫顺势起身,没有执拗于将未成的礼行完。
“自殿下与我姐姐大婚,我便一直在家中准备武举事宜,说起来也好久未见了。太子今日急召我,是何事?”
“不过许久未见思念故友罢了。走吧,咱们比试比试谁的马快!”北辰胤云率先上了马。
北辰胤云的身影远去,留下一片烟尘。西陵玄卫却是表情亮了亮,须臾间便追了上去。
两人你追我赶,到了片空旷地终于停下来。
“你们安排进去的人可信否?如今杜嫣然嫁给我,也算信而安之。趁着杜右相放松警惕,尽快叫他取信于杜右相。”
西陵玄卫心里疑惑,北辰胤云有暗卫他是知道的,何不叫暗卫过来吩咐?
但有些话如今君臣有别,不该他问,便只如实答了。
北辰胤云问完想问的,却并不急着离开,开口道:“既要让杜右相放松警惕,前朝父皇会优待杜右相,内宫我也会对杜嫣然多加恩宠。恐怕西陵家……”
北辰胤云顿了顿,颇为艰难地开口道:“以及你姐姐受累了。”
闻言,西陵玄卫正色道:“为了铲除前朝余孽,西陵家受累也是应当的。只是姐姐是内宫女子,纤纤弱质,何其无辜?”
“前朝后宫错综复杂,向来如此。后宫谁人受宠谁人不受宠,皆会被有心人映射到前朝。时势如此,非我之力可扭转。”
“你姐姐自得知我要娶太子妃后,虽说嘴上没说什么,但看的出来不如往日高兴。昨日请安不知是何缘由,竟与太子妃起了争执被罚。”
北辰胤云喉头一梗:“纵我有心安慰她,总不能与太子妃新婚才一日便去了她处。改日便叫敬国夫人递帖子进宫,替我开解一番罢。”
“怎么会?姐姐不是善妒之人。”西陵玄卫颇为费解。
见他这般回答,北辰胤云呼吸一滞:“倒也不是说你姐姐善妒,只是……罢了,日后你娶了新妇自然知道了。”
想着林卿莞浅淡了几分的笑容,北辰胤云到底不放心,忍不住又补了几句:“善妒倒不至于,只是你姐姐她有些伤神了。如今是太子妃进东宫,再过些时日,东宫要更热闹,若她想不过弯来,以后有伤神的日子。”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西陵玄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样的北辰胤云倒仿佛少年时的模样,愧疚却又别扭着不肯道歉,要自己帮着转寰。
西陵玄卫存了几分逗弄的意思,故作正色:“姐姐虽不是我西陵家的人,却一直受姑姑教导,深谙西陵家的规矩,绝不会善妒,若是殿下不放心,回去我便告诉母亲,进宫好好同姐姐说道说道。”
北辰胤云抿了抿嘴,正想着如何解释,却见西陵玄卫笑开了,这才想明白自己被逗弄了。
一个已成婚,一个快要参加武举的两人,倒还像垂髫稚子一样,笑闹起来。
而此刻纤柔殿林卿莞自昨日起便异常平静。银蟾倒也是个重诺的,没见着林卿莞被掌掴而转投杜嫣然,贴心慰问了一番。
但无论见着谁,林卿莞都是一幅嘴角浅笑的模样,不声不响,不吵不闹。
玄素一见便知她心情不愉,然则解铃还须系铃人,并无法子逗笑林卿莞。
纵然随玉跟随林卿莞的时间尚短,也觉察出些不对来了。
孔令元捧着赏赐的东西一来,就见守在正殿门前的玄素、随玉愁眉苦脸。心里也明白是为何,堆着笑过去了。
两人见着他,表情明媚了些,一人忙行了礼迎上来,另一个人则赶忙通报林卿莞。
林卿莞听了消息亲自迎出去,虽说没有十分欣喜,嘴角弧度还是大了些。
“奴才给侧妃请安。”
“孔公公请起。公公此时怎么想着来纤柔殿了?”
“太子特意嘱咐奴才将此物亲手交给侧妃,说侧妃看了里面的东西就明白了。”
孔令元手上端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个长条的锦盒和一个人物画小瓷瓶。
林卿莞上前,打开瓷瓶一闻,像是豆蔻天香露,于美容养颜有奇效,而那长条锦盒倒像是放画卷的。
不消林卿莞吩咐,随玉接过画卷,客套道:“公公一路来真是辛苦了。如今才开春还有些寒气,不如先去喝杯热茶再走?”
此时北辰胤云还未回来,律政殿也没什么事需要他盯,孔令元乐得偷闲,随着随玉下去了。
林卿莞拿了锦盒和瓷瓶坐到案前。打开一看,是一幅新裱的画,将画卷慢慢展开,不想是自己的画像,立时便笑逐颜开。
瞧画上自己的装束,竟是在大名府时的打扮,再瞧她的笑靥,与真人像了十成十。
历来宫中画师画人物,都是被画者呆坐上许久才得出一幅,纵然如此,也仅仅得其形罢了。
这副画确实形神兼备,可知是画画之人印到骨子里才能如此想像。
留白处,北辰胤云写了句诗。
人事多错迕,与君永相望。
薛神医虽是医者,却也是个名隐士,涉猎甚广,林卿莞学了些皮毛,虽无做诗的才华,识文断义的能力还是有的。
登时便理解了北辰胤云的难处,再无一丝抑郁,亲手拿着画挂在内殿落地镜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