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宫中的规矩定例，妃嫔们每三日要向皇后请安，每七日要向皇后、太后晨昏定省。

这规矩是先帝初登基时就定好的，哪怕林卿莞如今身娇肉贵，也是不能违抗，只得早早起来梳洗。

“这永和宫里的宫女，大都是原先东宫就跟着侍奉的，倒都是可靠的。只是入宫后宫正司送来的几个宫人，来历清不清白还需要再看看，今日趁着我去请安，只怕有些人就坐不住了，玄素你就在宫里悄悄看着，有没有哪个宫女行为鬼祟的。”林卿莞边说，边扶着随玉的手往外走去。

玄素日常一幅活泼单纯、爱玩爱闹的模样，永和宫的这些小宫女都乐意与她亲近。她的这性格正好叫人放松警惕，不会刻意去防她。但她打小就陪着林卿莞在冠云山，日常照顾她起居，跟着学习岐黄之术，实则甚是细心谨慎，林卿莞遂丢手交由她去处理，自己安心去凤仪宫问安。

才到宫门口，便见李顺常银蟾已在步辇前候着了，待她问过安，便跟在林卿莞的步辇旁，两人一道向凤仪宫去。

步辇悠悠地便到了凤仪宫，林卿莞缓步入内，就见江昭仪江浸月、夏常在夏珆珠在内正在闲聊，听着脚步声便都回头看来，见是林卿莞，皆行礼道：“臣妾/嫔妾给德妃娘娘请安。”

林卿莞在椅子上坐了，挥挥手让几人起来：“几位妹妹侍奉皇后娘娘倒勤谨，次次来的都是最早的。”

夏珆珠笑着摇摇头：“嫔妾整日清闲无事，来的早也是应该的。倒是德妃娘娘怀有龙嗣却还到这么早，才叫嫔妾敬服呢。”夏珆珠初入宫是不过是个选侍，近日颇得皇上宠爱，连越三级被封为常在，原本胆小怯懦的人儿，如今也活跃了几分，加之她身上自有一种干净的气息，也令人颇具好感。

林卿莞浅浅一笑，问道：“怎么，今日瑶妃又不打算来了？”

提到瑶妃张慧云，夏常在不敢接话，她跟着瑶妃住在衍庆宫，瑶妃又素来跋扈，尚在东宫时便时常寻借口责罚她。

“姐姐有什么好奇怪的呢？只要皇上歇在她宫里，五日有三日她都是不来的。”江昭仪接过话头答道。

江昭仪关切地看着林卿莞的肚子还欲再说什么，却见皇后娘娘从内殿出来了，忙止住话提起身行礼。

皇后让众人起身，看着瑶妃空着的位置眉头一皱：“瑶妃又没来？”

话音未落，就听门口的小黄门传唱道：“瑶妃娘娘到。”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瑶妃才蹲身下去，一个茶盏便在她脚边炸开：“瑶妃，你好大的胆子！”

皇后发怒，瑶妃不能起身，却眼神不惧地迎上皇后的目光，一双剪秋瞳令人心醉，只可惜在场都是女子，无人欣赏：“皇后娘娘无端冲着臣妾发什么火？臣妾今日倒是想早些来给娘娘请安，只是皇上都未起身，臣妾又怎好撇下皇上不管？还是说皇后娘娘是在怪罪皇上在臣妾那儿待的太久了？”

自茶盏落地伊始，林卿莞便低头品茶，不打算多理会。皇后知晓自己懂医，必不会在茶水吃食里做手脚。瑶妃最近盛宠优渥却不知收敛，如今这一闹更是将后宫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林卿莞正愁自己的双胎太过惹眼，乐得有人替自己挡在前面，一抬头发现江浸月正看着自己，二人相视一笑，都不作声。

瑶妃那一番话可谓是诛心之语，但皇后也不是好对付的：“侍奉皇上、皇后是妃妾的本分，况且皇上宠你，你就更该事事为皇上考虑，每每晨昏定省或迟来或不来，叫前朝百官如何看皇上！如此罔顾祖宗家法，实在该罚！”

这下即使瑶妃平时再跋扈也不由变了脸色。

凤仪宫内气氛凝滞，众人皆不敢开口触霉头。见状江昭仪放下茶盏，欲开口劝解两句。她最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谁都不得罪，谁都愿同她亲近，纵是林卿莞也不例外。

“知道江昭仪心善，只是瑶妃屡屡蔑视宫规，本宫若是再轻轻揭过，日后还怎么替皇上管理六宫？此事你不必再求情。”皇后显然也注意到江昭仪的举动，阻止了她开口，继而对瑶妃道：“瑶妃屡次藐视宫规，罚俸一年，禁足三月，以儆效尤。”

连珠炮似地将瑶妃申饬一番，众人噤若寒蝉，只道太子妃自成了皇后威势更甚。然而她却并不打算放过瑶妃：“王新宏，你亲自送瑶妃回衍庆宫禁足。”

“奴才领旨，”王新宏自殿外进来，对着瑶妃道：“娘娘请吧。”

王新宏是凤仪宫首领太监，由他亲自去，着实是在瑶妃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皇后看殿内寂然无声，满意至极：“时候不早了，诸位随本宫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罢。”说着起身率先出了凤仪宫。

还未给太后请安就将瑶妃禁足了，林卿莞隐隐觉得不对，太后重规矩，不喜人迟到，但该罚的已罚了，即使太后知晓又能如何？图惹她老人家不快罢了。

林卿莞和江昭仪走在皇后身后不远处小声交流着，却都猜不出皇后此举究竟何意，只等到了慈宁宫便可分晓。

果不其然，甫一给太后请过安，她便问起瑶妃，得知皇后的处置点点头：“皇后处置甚为妥当，只是哀家记得皇上前些日子提过要晋瑶妃的位分？瑶妃犯下如此大错，依哀家看，晋位就免了吧。”

皇后笑着应了，众人这才惊觉皇后这是借刀杀人，将头埋得更低了。

“只是如今德妃有孕，瑶妃禁足，你又有安颐要照顾，这样一来能侍奉皇上的人就少了，”太后眉尖微蹙，做为难状：“兰儿，茶可煮好了？”

太后语毕，就有一丽人拖着茶盘，领着一众宫人进来，将自己托盘里的两盏茶一盏给了太后，一盏给了皇后。

掀开茶盖一看，原是蒙兀族的牛乳茶，皇后尝了一口，只觉两种东西混在一起味道怪异，违心地赞了一声。

上茶不过是个引子，太后牵过这丽人的手道：“皇上初登基又子嗣不丰，伺候的人还是少了些。这是哀家的侄女，出生时得先帝赐了汉名赵瑞兰，平日里最是贴心，有她陪着皇上，也好叫哀家安心。”

皇后的表情僵了一瞬，请身回道：“是臣妾思虑不周，到底是母后心疼皇上，想必赵妹妹是个极好的人。只是臣妾还得跟母后讨个主意……”

太后摆摆手，打断了皇后的话：“虽说是我的侄女，皇后也不必太过偏袒她，她的位分就全权由皇后定了吧。哀家也乏了，你们先退下吧。”

今日这两出戏着实精彩，李顺常随林卿莞回永和宫，林卿莞弃了步辇，两人慢慢踱着。李顺常担心道：“皇后娘娘的威势愈发重了。”

“威势重又如何，到底失了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