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正在贾穆的劝说下,终究还是难掩心中的抱负,血上涌的那一刹那,他张口便应下了。
然而他这一应下,却使得旁孟达的处境瞬间变的有些尴尬起来。
刚才他还信誓旦旦的说,如果贾穆能够击败他,他说不定还会投向贾穆。
可是从贾穆追上自己等一众行人后的种种举动,似乎,对于他孟达,贾穆并不是很上心。
孟达虽然没有法正的才会与谋略,但是他也是自幼习文习武出生,难不成在别人都没有邀请自己的况下,就主动贴上去么。
这样做岂不是一点士子的矜持都没有!
法正坐在牛城上,向贾穆恭敬的行礼,并郑重的诺他,可以答应辅佐他。这份承诺使得贾穆也是心中感慨激动不已,毕竟对面是法正。
可是当他一阵激动兴奋过后,却愕然发现法正、孟达周围的扈从、仆役依旧还是矗立在原地,没有动弹。
面色莫名其妙的怔了下神,在二人面上来回扫视后,贾穆也察觉到了问题出在哪里。
看着孟达自顾强撑的表,贾穆也是心中微凛,时下他还哪里不知道,刚才自己过于关注法正竟然忘记了他边的孟达了!
恭敬的向着孟达拱手作揖行了一礼,贾穆朗声道:“穆初到关中时,便听闻孟子敬乃关中豪杰,气质潇洒、昂扬英武,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侧昂这头颅,孟达的眉梢闪过一抹得意之色,微微侧目撇了眼一旁的法正,似乎是向其炫耀自己的威名。
而此时法正则是神淡定的端坐在那里,方才他便已经察觉到孟达的意图了,作为同乡好友,他那显摆的毛病,法正自是知晓。时下,也便任由嘚瑟了。
“咳!”轻咳一声,孟达敛容肃声,拱手回应贾穆道:“将军乃青年才俊,旬间连克两城,直关中,此乃大丈夫行事也。”
说着,孟达翻下马,朝着贾穆拱手回礼。
“孟君谦逊了,问及关中有何人乃青年才俊!众人皆道郿县孟子敬才豪杰也!穆早有耳闻,今一见,真乃三生有幸!”
面上终于矜持不住,孟达露出笑容看向贾穆,方才的心思似乎早已抛之脑后,只看着贾穆却是越看越顺眼。
朗声大笑,拱手回礼。连声谦逊道:“皆是乡人抬!孟达当不起如此盛赞!”
口中虽说着谦逊的话,面上却开心的非常。瞧着他这副模样,贾穆自知自己的一番话定是说道他的心田里去了。
抿嘴露出微笑,贾穆看向孟达又是躬一礼,方才轻轻询问道:“穆知孟君乃关中豪杰,先前自觉德薄不敢相邀,今既然有缘相遇,穆斗胆,以一部校尉职务请孟君相助共定关中,不知意下如何?”
满面含笑的孟达闻听贾穆的这句话,当下也不由稍微愣了愣,没有多少的思量后,孟达便上前扶起贾穆的手臂。
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昂首道:“将军说的这是哪里话,孟达也仰慕将军久已,只恐德才不足,不能为将军臂助。今既然将军,如此诚恳相邀,某岂有不助之理!”
守着孟达又后退一步,朝着贾穆拱手作揖一礼,朗然道:“郿县孟达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好!好!”贾穆也是很快入戏,朗然放声大笑:“我的孟达,如高祖得曹参矣!”
眸光瞬间点亮,贾穆随口的一句话,却让孟达心中激动,曹参乃是刘邦之后的大汉丞相,地位之尊崇,堪称无人能及啊!贾穆的这句话,着实暖到孟达的心眼里去了。
而一旁的法正的默不作声,只静静的看着贾穆的表现,须臾间,他仿佛从贾穆的上看到了高祖帝当年的无耻精神。
把着孟达的手,贾穆久久不愿松手,许久,才好似恍然惊觉一般,引颈向前方看了看,惊讶出言。
“哎呀!我们在这斜谷道口叙话,怕也阻住了往来行人的道路!不如子敬与孝直随穆一同返回长安,在长叙一番如何?”
“将军所言极是!”闻言,孟达面色转瞬肃穆,点头附和,随即扭头大手一挥,朗声道:“吾等随贾将军返回长安,一同解救乡中父老!”
一声震喝后,原先矗立不动的扈从、仆役瞬间缓缓的挪动了起来。在贾穆数百从卒的护卫下,向着郿县方向反回去了。
默不作声的瞄了眼,前方与孟达畅谈不休的贾穆,法正忽然觉得这贾穆就好似搂草打兔子般,逮一个是一个!
而前方被贾穆两句吹捧,有些找不找北的孟达,则是一下打开了话匣子,大段大段的向贾穆述说着自己这些年来在关中的威名!
天色渐渐偏晚,西山的落,隐落在山尖久久不愿落下,仿佛希望为这混乱的时间,在多留一份光明。
然而天总会黑,残阳总会坠落,没有人可以阻挡。伴随着天边的晚霞渐渐消散,夕阳遗落在人间的最后一片光明也渐渐消失。
夜幕悄然赶了上来,视线也逐渐变的昏暗起来。
贾穆皱着眉头环顾着四周渐渐隐没与黑暗中的大自然,有些无奈道:“天色已经暗落,子敬,看来今夜我等要露宿荒野了!”
环顾四周,一直畅聊的孟达才惊觉,原来天色已经这晚了。瞧着周围的地形,片刻,孟达却是飒然一笑,眸中亮光一闪,靠近贾穆轻声道。
“将军某有一策,想献于将军,不知将军愿不愿意?”
“哦?子敬有何奇策,何不速速道来!”神略微诧异,贾穆没有想到孟达居然也会有计策。
悄然收敛笑容,孟达环顾四周,虽然没人或是习惯使然,他更为贴近贾穆,小声道:“将军有所不知,此地距郿县不过数里地,若我趁着夜色率兵赚开郿县城门,擒杀城中县吏,则将轻易可得郿县城矣!”
眸框悄然一张,接着暮色掩护,孟达并没有看清贾穆的表变化,却依旧灼灼的盯着贾穆,等着他的回话。
而贾穆猛的听到孟达这一计策时,脑海中瞬间闪过了两个意识:一是孟达当真胆大,居然敢凭借百余从卒就想夺下郿县城;第二则是,这会不会是孟达的诈降计。
携百余宗族老弱扈从,面对贾穆的百余从卒自然是抵挡不住。但若是将贾穆赚入城中后,如何作却只是凭孟达一念之间了!
瞳眸狐疑,在贾穆的眼眶中来回滚动。良久,贾穆悄然吸了一口气,回首望向法正,语气犹豫般询问:“此事不知与孝直商议一下如何?”
扭头回看了眼法正,孟达也点头道:“将军所言在理,孝直乃智略之士,此策当由其查看可有不足之处。”
说着二人便向法正方向行去。
将孟达的想法说与法正听闻后,法正并没有立即出言,而是悄然扫了眼孟达,顺势向贾穆拱手后,才缓缓出言。
“如今关中大地混乱不堪,各出强人随时出没。若我等在荒野露宿的话,一旦遭强人劫掠则全然无险可守。且荒郊野外天寒地冻,族中皆有老弱,若是能入城修整,则会方便许多。
从周全处看,子敬的提议可以考虑。其次就是入方才子敬所言,他乃是郿县城中豪杰,且与成宜手中任职,城中戍卒者自有与其相熟之人。趁着夜色,赚开城门夺下郿县城或许并非难事。”
默默的侧耳听着法正的解析,贾穆并没有急着同意,脑海中不断的权衡利弊。其实他不在意孟达是何想法,大不了临阵将其斩杀,可若法正也有类似反水的想法,那他就要小心了。
良久,贾穆微微颔首,轻声回应法正:“孝直所言确实有些道理,然而我们仅有百余人,便要取下郿县城,是不是有些过于弄险了!穆其实并没有什么,只是。”
稍微停顿,贾穆侧首扫了眼法正与孟达的族人,才道:“二位的宗族尽皆在此,若是一旦发生变故,可是灭族之祸,穆切以为不该如此逞强!”
孟达体轻轻一震,抬头看了眼周围的族人,言语间似乎是被贾穆说动了,神稍微有些犹疑,似乎是想放弃先前的想法。
瞳眸轻轻一眯,而此时法正却忽然断声道:“族中人可由将军使麾下十余人护送掩藏与安全之处,待我与孟达协助将军夺下郿县城后,在迎接回城也不迟!”
法正一语落下,四周突然没了声音,此时的荒郊野外出去乌鸦尖锐的嘎叫声,竟显得格外的安静。
暮色中谁也看不清谁的神,但似乎在这一刻,三人都开始揣摩其另外两人此刻的心思。
“来人啊!”忽然贾穆震声一喝,法正、孟达体俱是一震。
“天已经黑了,赶紧打起火把,别让族中的父老们不小心摔倒了!”
“喏!”从卒当即取出火石,开始引火。
火光照亮,瞬间众人又能看清周边的环境了。火光映照在贾穆的脸上,只见他面上擎着微笑,容貌还似白一般的柔和。
向孟达点了点头,扭头看向法正轻声道:“孝直乃文士,纵马骑驰多有不便,赚开城门之事,由我与子敬前去便是!”
话音落下,孟达闻听贾穆同意攻城,面色当即一喜。如此便意味着贾穆相信他了。
“将军也莫要小觑了某,法正虽是倾向诗书,但君子六艺却还是常年修习的,我今定是要随将军同行的!毕竟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助力!”
“确实,将军有所不知,孝直剑术却是很高明的!”当下,孟达也跟着法正向贾穆出言建议。
再次扫了眼二人,贾穆面色如常,随后叹了口气,似是无奈道:“如此,孝直随我等一同前去便是!”
当下,闻听贾穆应孟达也是一脸欢笑,有法正在旁,孟达作事会更有底气一些。一时间,他也对自己的提议信心十足。
然而他却没有瞧见,一直紧盯着贾穆的法正在闻听他同意的刹那,如释重负般的长舒了一口气。
或许孟达只是一时意起,想要趁夜夺取郿县在贾穆的面前证明自己的才干。然而这在贾穆的想法中,却有着不同的意味。
从贾穆领着孟达来向自己询问的时候,法正便敏锐的察觉到贾穆的试探之心。而随着贾穆一旦心生怀疑,那孟达就绝不能再收回夺城的建议。
否则将会被贾穆视为识破诡计后的退缩。所以,法正只能硬着头皮将孟达的想法付诸行动,并且用一个让贾穆放心的建议去完善。
将族人交付贾穆手中,而他与孟达为表忠心,随贾穆一同攻取郿县城,这样才会消除贾穆心中的顾虑。
于是,在贾穆数次试探下,法正依旧坚持己见后,这件事才算定了下来。
不同于孟达一心扑在夺取郿县城上,法正此刻也不得不以枭雄的眼光来审视贾穆了。
他展现的心思与稳住和他的年龄极为不符,原以为对其高看了一眼的法正,此时才发现似乎他潜藏的还有很多。
在与孟达商议完相关夺城的细节后,贾穆留下数十人照应法正、孟达的族人后,直接率领余下的从卒与数十扈从一同向郿县城急行而去。
按照孟达的计划,他是准备抵达郿县城后,以郿县守将校尉孟达的份呵斥城中戍卒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去。
在进城后,孟达则迅速纠结城中原先的数百旧部,随着贾穆一同领兵将其余将校的手中兵权卸除掉。同时法正迅速掌控城署府,待一夜的清洗过后,这郿县城便换了新的主人。
高大的郿县城门上,零星的点着几个火把,照着城楼上直达瞌睡的戍卒。迷迷糊糊的城门中候,正准备去城门阁楼中小憩一会。
却忽然瞧见城门外有一群骑兵奔袭而来,瞬间,中候精神一震,睡意全无,喝令道:“打把!”如今关中战乱不休,谁知道对方什么来路。
“城下止步,在上前一步我就要下令放箭了!”当下中候朝着下方高声喝道。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谁!速速与打开城门!”紧随其后,一声喝骂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