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周末会就这样平平无奇的过去,想不到还是被周末的一通电话扰乱了心神。
乐瑶从前总在盼望她爸的关心,总在心里盼着他给她打个电话,盼着他跟她多说几句话。
可有的电话真的打了,又会让她黯然神伤老半天,倒不如不打。
这次打电话依然是要钱的,要钱其实也没什么,乐瑶虽然缺钱,可是她对她爸永远不可能没钱。
“给你妈卡里转500块钱,她要扣医疗保险了。”乐瑶她爸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不像前几天那么僵硬,听起来还挺轻松的。
“哦好吧。”乐瑶非常烦从她爸口里听到她妈,她妹妹这样的词语,即使没提到具体的事,可只要说了这几个字,她就会特别难受。
去年冬天,她到北京已经几个月的时候,工作的新奇使她暂时放下了旧日的烦恼,抑郁也暂时没有复发的时候,她曾习惯性每周给她爸打个电话。
就是日常的问候,问问爸爸身体怎么样,最近待在哪里,冷不冷热不热,饭吃得饱不饱这些天下儿女都关心的问题。
可惜的是,每当她独自走在高冷的夜冬,顶着头顶的孤月打电话想跟爸爸好好话话亲情的时候,她爸的电话那头都会传来一些杂音。
有时是她妈在一旁忙碌干家务的声音,时不时跟她爸说两句话,有时是她妹妹在一旁玩闹。
再或者是她爸叫她妹妹过来说话,在电话那头说,“过来,叫她乐瑶。”是那种非常轻蔑的语气,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然后妹妹就会弱弱的说不敢,只敢叫姐姐,然后她爸就让妹妹别怕,就叫她的名字。
她知道她爸总想让她和她妹妹亲近一点,他希望家和万事兴,可是用这种让小孩培养对她姐姐的不畏惧来拉近亲密关系的办法,乐瑶觉得,其实真没必要。
又或者,爸爸的态度如同他的语气一样真的是轻蔑的?觉得她完全不配受到她妹妹的尊重?
每当此时,乐瑶都会鼻头一酸,眼眶发热,她觉得自己很不容易才有时间跟爸爸好好交流一下,为什么他总在把这个亲情频道调到其他地方去呢。
她能想象到打电话的时候他们的干什么,一家人刚吃完饭,有人收碗拖地,有人在灯下写作业,还有她爸在看喜欢的电视剧。真是一副家庭和睦其乐融融的好画面啊。
可是乐瑶呢,她在干什么。她一个人走在没有路灯的阴暗小区,回到住的地方是冰冷的灶台和被窝,还有一直通过网络在线陪伴她的朋友,其他就没有了。
所以在那种时候,两个人的电话插进任意一个乐瑶不喜欢的人,都是对她的一种莫大的刺激。
然后她总是会冷淡的应付两句,说她要继续跟她爸说话,结果她爸好像也没什么想跟她说的,就把电话挂了。
钱转过去以后,乐瑶给她爸发了条短信,就说到账了,奇迹的是,她爸居然居然又打了个电话过来。
“那张卡里本来有钱的,所以我一直以为可以自动扣费,结果前段时间把卡给你哥了,谁知道他把钱一次性取完了。”乐瑶爸爸十分轻描淡写的在电话那头解释了一下,对乐瑶来说却有如五雷轰顶。
让她把钱转给她妈还不够,还要提到一个她更讨厌的外人?
乐瑶讨厌很多亲戚,这些讨厌有轻有重,有先有后。而她爸提到的这个她哥,就是属于又先又重。
此人是乐瑶大姑妈的儿子,她的表哥,一个十分愚昧而又势利的小人。
书没读几年就进了社会,什么都学了一点点,可又什么都没学精,几年前还煞笔一样被同学骗进传销组织,是乐瑶的爸爸冒着危险,单枪匹马进入传销组织把他救了出来。
也是乐瑶的爸爸,在他娶媳妇儿后急需挣钱养家的时候把他拉进自己的工程,给他开着不菲的工资,掏心掏肝的对他好。
可即便如此,她这个表哥最亲的人还他爸家的亲戚,对乐瑶的爸爸,他的舅舅,表面尊重,其实只是一种惧怕,要不是为了钱,乐瑶相信他绝对不愿意待在她爸身边。
乐瑶从不无缘无故的讨厌一个人,更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极度讨厌一个人。
小学升初中的时候,乐瑶爸爸带着她妈外出打工,乐瑶就在各个亲戚家里轮流吃饭,在大姑妈家里,她不仅需要每天洗碗做饭,还需要在中午大家午睡的时候,站在烈日下洗诸位亲戚布满污秽的内裤。
也是正因为如此,她才有机会在饭桌上听到她从前视为亲哥的表哥是如何“尊重”她爸的,才有机会早早的看清这位现在被乐瑶称为“狗贼”的大表哥的真面目。
那时候她这位表哥还没结婚,在外面干点小活,中午回家吃饭,在饭桌上大家随意聊聊天,自然要找个人消遣一下。
乐瑶自然而然成为大家消遣的对象,后面不知道说到什么话题,她表哥突然说了一句,“你老汉儿一个月挣6000块钱都不够你花的。”语气里充满了轻浮。
抛开这句话内容本身及其真实性不谈,光他那个奇怪又扭曲的语气,就足够让乐瑶恶心极了。
这似乎不是一个侄子在提到对他有救命之恩的舅舅时应有的语气吧,不论是他的身份,还是他的态度,还是那句话本身的内容,都足以让乐瑶铭记终身。
乐瑶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夏天的中午,屋外有时远时近但始终萦绕耳边的蝉鸣,远处是绿油油的田野,她从那一句话开始讨厌那个从前亲近的表哥,到现在已经快十二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