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林下,秋风乍起,巴掌大的黄叶互相撞击,发出阵阵响声,乡下人俗称鬼拍手,也因此最忌讳在院内种植杨树。
虽然已是午时,赵南星听到北风穿林的声音,还是觉得身上发冷。
女尸依然僵立在树下,脸上已经隐约发青,抹额早就不知所踪,一头长发遮住了半张脸。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赵南星一咬牙一跺脚,伸手就往女尸的袖子上抓过去。
触手冰凉,坚如铁石,赵南星忍住恐惧,用力拉拽女尸的衣袖,废了半天力气,这才将女尸的指爪从白杨树上拔下来。
喘了几口气之后,又费力将女尸摆成头北脚南的姿势。
这么点儿动作,赵南星做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满身是汗,忍不住发愁,自己这身体还是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之前被玄狐榨得太厉害了,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养好。
弄好之后,县令马上命差役带着枯木和桃枝上前,都堆在了女尸身上。
随后找人将黑狗杀掉,狗血趁热淋洒在木材上。
片刻之后,熊熊烈火燃烧起来,冲天的黑烟一直升到几十米高的地方依然没有散。
一阵阵的恶臭从火堆中传来,那具女尸似乎在烈焰中还在微微抽动,嘴巴和眼睛都睁开,吓得周围的人纷纷后退,只剩下赵南星和黑脸少年孙北辰。
孙北辰还挺开心,跟赵南星说,“你看,都烧焦了,我说的办法管用吧?”
赵南星狠狠瞪了孙北辰一眼,这有什么好骄傲的吗?
大火烧了足足半个时辰,等到熄灭的时候,地面上干干净净,连骨殖都见不到一根,只剩下一地的白灰。
让赵南星有些意外的是,当女尸被烧光之后,似乎有一道阴冷的气息,钻进了自己身上的剑囊当中。
赵南星心中一动,这剑囊在杀掉玄狐之后,煞气也曾变重,此时女尸焚化,也吸收到了煞气,是不是一直猎杀妖邪的话,剑囊也会变强?可惜自己对这类仙家法器了解很少,只能胡乱猜测。
很快,县令命人将白灰收集起来,挖了一个深坑,就地掩埋在白杨林里。
事情完满解决,围观的乡民都已散去,县令鼓励了赵南星孙北辰几句之后,居然真的赏赐给了赵南星五两纹银,随后也打道回府去了。
黑脸少年眼巴巴的看着县令远去的仪仗,一脸的困惑,喃喃自语到,“咋没有我的赏赐呢?”
车夫邓三根本没等赵南星得空,就自己赶着打车往蔡店方向而去。
黑脸少年孙北辰似乎还想跟赵南星道别,赵南星根本就没理会,孙北辰也只好讪讪离开,跟着同伴向西南方向行去。
没过多久,赵南星又只剩下孑然一身,看看天色还算早,到桥西寻了一个小饭馆,匆匆吃了点儿东西之后也上路了。
原本的计划是步行前往黄梅岭,大概要走一天左右,刚好傍晚时分,可以借宿到黄梅岭脚下的葫芦峪,第二天一大早就可以进山。
经过桥西村的事情一耽误,加上赵南星脚途不快,估计到达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赵南星紧赶慢赶,往西走了十几里路的时候,周围山势开始起伏,开始还只是些低矮的小山,郁郁葱葱。
走到后面,群山叠起怪石嶙峋,松树林也密密扎扎。
等到金乌西坠,夕阳洒下金辉,满山红叶加上墨绿的松枝,枯黄的野草,让赵南星心中涌起一股天涯股旅之感。
狭小如羊肠的山路上,影子慢慢拉长,松林夹路,秋风萧瑟,赵南星开始担心。
桥西村那少年孙北辰说自己是阴煞之身,最容易招妖逗鬼,眼前这场景简直是古装恐怖片经典开头,非常之聊斋,让人抓狂。
赵南星走得更急了,差不多两三里路之后,远远传来一阵人声,似乎在有人争辩着些什么。
赵南星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说以后再不信什么概率学,出门做好撞鬼逢妖的准备就是。
归途遥远,前方又有异动,赵南星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前行,忽然觉得前方传来的人声有几分耳熟。
索性又往前走了百十步,终于分辨清楚,正在高声说话的似乎是在桥西村碰到的那个少年孙北辰。
这还特么不如撞见鬼呢,赵南星心里嘀咕了一句,到底还是没那么害怕,脚下的步法不自觉的加快。
只走了一小段,就看到前面山坳背风处,一伙人正倚着一块大石头说话,行李放在石头边。
四个人,身材高大,正是在桥西村遇到的那几位参客。
赵南星有些狐疑,这四位参客出发比自己早,看样子也是走老了山路的人,怎么会被自己赶上?怕不是又遇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耽误了?
赵南星有心避让,无奈松林间小路狭窄,只有一条路可以通行,避无可避,无可奈何只得走上前去。
孙北辰年少眼尖,第一个发现了赵南星,认清样貌之后热情洋溢的冲上前来,“兄弟,看不出来你走的挺快啊,居然追上我们了?真是缘分啊。”
赵南星欲哭无泪,缘分你个大头鬼啊,之前被孙北辰坑了一道,虽说这少年质朴耿直,不像是故意的,还是心有芥蒂,不过山中相逢,只得拱拱手,问了一句几位要去什么地方。
孙北辰像是按下了开始说话的按钮,开始疯狂输出。
“你知道我们是参客,不过这一次倒不是来放山抬参的,只因为之前我村中一位长辈,到关内寻参,一去两个多月,一点儿音信都没有。长辈临走的时候说在祖山黄梅岭一带有……呃,有好东西,我们猜测应该是在这一带出事,就结伴来找人。”
少年一边说,身边的同伴一边拼命打眼色,孙北辰却压根没看见。
赵南星冷漠着点点头,心说我只是客套一下,我才不关心你们来干什么,不要跟我说这么详细。
“结果我们在桥西那边误了脚头,原本打算今晚就到黄梅岭脚下借宿,眼下应该走不到了,回去的路又太远,这不正吵吵……呃,商量呢吗?”
黄梅岭?没想到这几个参客居然也要去黄梅岭,看来他们路途不熟,所以行路虽快,问路却耽误了时间,难怪会被自己一个虚得不行的人赶上。
“正好我也去黄梅岭,去那边的路途我还算熟悉,再走一个多时辰,应该就到黄梅岭脚下,不然我们结伴赶路?”赵南星纠结了一会儿,对同伴的渴望对夜间独行的恐惧,终究战胜了远离孙北辰的本能,提出了建议。
赵南星话音刚落,孙北辰身边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同伴看了看另外两人,走上前来,“那可就多谢兄弟了,咱们结伴走,也不怕虎狼。”
“太好了张把头,我就说可以继续走吧,这下有了这位兄弟,更没理由回头了。”孙北辰开心的说到。
很快,夕阳余晖散尽,玉兔东升,几个人准备停当,燃起火把,在崎岖的狭窄山路上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