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风格外柔情,如同一杯陈酿的酒,醉人不倦,他手中是宿衣传来的书信,关于她的事,他总要了如指掌才行。
拆了火漆密封,他有些无奈的蹙眉,怎么就又闹到天牢去了,她总能做出让他意外的事,不肯安生。
他想做的是她的依靠,是她遇到困难第一个想到的人,而她却永远不会信任别人,若他不主动招惹她,恐怕她一万年都不会想起他,直到白骨黄土,这份情意永远埋葬,依旧还是陌路殊途。
按信中所讲她应该暂时无碍,寅帝猝然离世,抚国必然生乱,她身在囹圄无暇顾及,倒也正好躲开是非,此时出兵事半功倍。
“陛下。”怀济捧了拟好的圣旨,低头平举而上。
叶宸枫伸手接过,一方玉玺,沾了鲜红印泥,落子无悔。
八百里山河狼烟,江山旧新,无非是弹指一挥间,岁月峥嵘。
怀济再领了圣旨,匆匆而去,烽火一燃,燎原之势,他追随陛下这么多年自然比旁人更了解些,国师以为陛下乃是被三年前的执念蒙蔽双眼,冲动行事,他却深知实则不然,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任何人能左右得了陛下,自从登上帝位的那天起到如今,十年磨一剑,关山亦敢平。
当年啊,那一柄匕首,沾的是至亲之血,一念之间,从此后便是皇权不归路,孤家寡人。
这么些年,谁都不敢说看得懂陛下的心思,但他知道,自从睿献皇后去了之后,陛下便被困在了逃不出的梦魇中,心有枷锁,承了所有人的责任一肩挑起。
李光接到密令的时候喜极泣泪,激动的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首领,怎么了?”黑衣人按捺不住好奇心,探头探脑的从暗处走出。
李光抹了一把泪花,宽慰大笑,更是意气风发,道:“好,果然苍天有眼,少主他想起来了,这密令真是久违啊。”
四年了,少主当时入皇陵的场景历历在目,少主失忆了四年,他们便潜伏等待了四年,骤然闻此喜讯,他怎能不喜极而泣。
黑衣人亦是惊喜,眼睛都亮了几分,急迫道:“少主说了些什么?”
李光握紧手中密令,神色决然铁血,锁眉凝眸,“入抚国,图三百年欲成大事。”
黑衣人神情期翼而怅然,近乡情怯,三百年的计划终于落入了实际行动之上,让人热血沸腾又惶恐不安,能成功吗?一定要成功啊,浪费了四年时间,大家都等不起了。
李光将他神情看入眼底,郑重的拍了他的肩膀,神情肃穆,“阿槐,我们要相信少主,他可以做到的,他一定会带领大家光明正大的站到天下人面前,告诉世人我们是谁,重新开创曾故去辉煌。”
黑衣人目光中燃起了火焰,缓缓一笑,“抚国就是我们曾经的故乡,三百年前也是这九州最繁华的地方,母亲死前曾说,要我将她的遗体火化,有朝一日重回故土,将她的骨灰撒入秦河,我相信,这一日,不会太远。”
李光沉吸一口气,释然一笑,“阿槐,放心,我们的付出一定会有回报。”
三百年已是四代人的轮回,一个王朝都已经湮灭,而信念却根深蒂固的植在他们每个人的心上,灵魂深处,至死不渝。
而代价,总有人要付出牺牲,令人心痛却也无可奈何。
代价,别人有没有尝到不清楚,姑苏亦水却是感触深刻。
天牢内潮湿阴冷催快了蛊王的苏醒,千万只蛊虫噬咬骨髓血肉的痒痛足以让任何人溃不成军,她一动也不敢动的闭着眼睛,咬紧牙关,唯恐一个忍耐不住发出声来。
这样的后果早就在意料之中,从她决定杀姑苏东昊之时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准备是一回事,真正痛在身上还是让人难以想象。
时间比任何时候都要缓慢,煎熬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嗡嗡乱窜,电流般划过全身,她一双眼眸慢慢充血深红,体内阴阳两息紊乱,此消彼长,缠斗不休,她就像是身在冰冷海水与沸腾火山的边缘,进退维谷,生死不能。
她极力的稳住至阴内息的躁动,不敢多想,若是此刻白了华发,必然难逃眼线,无端再生是非,少不得有不开眼的要借机生事。
销幻缓缓俯身,伸手欲探她体温,却被她猛的躲过,落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