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终于肯说实情了,皇帝这才放松下来,最后难得悠闲还挑高了长眉。
“你那语气,可不是挑衅爷呢?你自以为问住爷了,爷必定无言以对。你便由此自自然然可以寒了心。什么出宫之类的话,你也早在嗓子眼儿都预备好了。”
语调终于又慢了下来,是他一贯的悠然自得。
婉兮只垂着头:“奴才只是觉着,皇太后是皇上的额涅,皇上又是孝子,奴才岂可因为自己这么点子小小事体,徒惹了皇上与皇太后之间的嫌隙去?”
皇帝哼了一声,不慌不忙端起酸汤子来喝。喝完了放下,却冷不丁伸手,从她衣襟里抽走帕子去,擦了擦唇角。
婉兮一时没防备住,等叫出来,他已擦完了。
然后,顺手就塞在他自己袖口里了。
婉兮这一张脸登时就又红透了,她小心瞄一眼窗外,然后朝他摊开手:“爷,还来!”
他凝着她的眼,直到将她盯得支撑不住,他才哼了一声:“行,还你。小抠儿!”
说着,他从自己袖口里抽出来一条,随随便便扬给她。
婉兮不疑有他,自然接过来就想收好。可是却一打眼便是朝他瞪眼。
哪里是她原本那条?换成了一条她不认得的!
虽然是个半旧的,用色、用料和用工又并不是明显的上用规矩,不过她也能猜着就是他的!
她不由得咬住唇,“爷这又要作甚?”
他轻叹一声,因是在皇后宫里,便忍着没去捉她的小手。
“那帕子,你留着拭泪。只要你心里觉着委屈,就别憋着,都哭出来。把泪珠子印在那帕子上去,爷就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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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人……真是的。
婉兮明明还生着气呢,被他这冷不丁来的一句话,竟险些当场就掉泪了。
她紧忙背过身儿去:“爷这是叫一条帕子替奴才解气咯?爷当真是劝架高手,这法子用得真是俊!”
“你少讥讽爷!”皇帝叹口气,在后头盯着她后脑勺笑。
“既说开就好了,爷心下自然有数。爷回你刚刚的话儿:你问若是皇太后,爷可管?爷告诉你,爷不问是谁,只问那事谁对谁错。你忘了,爷不仅是皇太后的儿子,爷更是这天下的天子!”
“身为天子,爷心下当揣着一杆秤,衡量这天下万事。这事爷回头还要去细问问,总归不会叫你委屈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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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虽然心下还有狐疑,总不信他真会为了她而对皇太后如何;或者说就算有法子,也只是发落那狠心的嬷嬷去罢了。
可是总归,她心下是顺溜些了。
她便垂首:“实则……我心下原也不是那么想的。我虽觉着委屈,也没想真叫爷跟皇太后因了我而顶撞起来。终归母子乃是天下人伦,爷是孝子,对老人家有些事儿多少该忍。”
皇帝凝着她。
她那小模样,说的话还带着未散尽的委屈。可是她这番话却说得真心实意,并没有虚情假意去。
他便忍不住伸手捏了她手腕一记:“爷办事的法子多着,不必非要那样撕破面皮。总归爷查明之后,必定给你一个交待去。”
“难为你个小丫头,受了委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心下就更知道该怎么做。总归爷还是那句话,在这宫里不管何事何人,你放心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