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中,姬南汐跪坐在桌子前,桌上是满满的案牍。
这些都是明日起兵,自家封地私兵的粮草准备,后勤资重,以及一些琐事。
虽然都是常山国的兵,但是毕竟是私兵,供养他们的是食邑的税收和产出。
自然出兵时,常山国也不可能管他们的食宿资重,一切由领主负责与管理。
除非常山王征召领主的私兵,但此次援楚,她食邑的私兵是她自己要求来的,于是一大堆事就压在了她的身上。
姬南汐翻看着案牍,眉头时不时皱一下,半个时辰了这一案牍还没处理完。
姬南汐看着看着案牍,时不时就往门外看去,似乎有点心不在焉,好像在等什么一样。
就在她第二十六次望向门外时,一个侍女从远处走来,姬南汐抓着案牍的手不自觉的紧了起来,头也低了下来看向案牍。
听着侍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踏进们后,站定轻声对着看着案牍的姬南汐说道:“王后,奴婢回来了。”
姬南汐故作镇定头也不抬的对侍女说道:“怎么样。”
“回禀王后,奴婢询问了前越国来的商贾,越国覆灭的消息确实是真的。”侍女回答道。
“还有呢。”姬南汐低着头,拿着案牍的手指用力的都有点发白了。
“还有…………”侍女欲言又止,并不想往下说。
“说!”姬南汐拿起笔来,在案牍上写着什么。
“是!王后。”侍女怯怯的说道。
“据商贾所说,市井中确实是有王上流连越王后宫的传言。”王上我只能帮你到这了,你这么急干嘛,平时王后都不会再理这些,但是现在就不一定了。
“你,下去吧!”姬南汐沉沉的说道,并没有抬头。
“王后……”侍女还想说什么被姬南汐打断。
“下去!风大把门带上。”姬南汐再次说道。
“是,奴婢明白!”侍女赶忙出去把门带上。
随着咯吱咯吱的声音,门被关上了。
一滴泪水滴落在案牍之上,笔咔嚓一声断成两节。
她并不是怪无胥找女人,之前无胥时不时也会找别的女人,虽然她不怎么管后宫事务,不过每个月她都会过目记录后宫事务的册子,她知道,她也不会管,因为身为一个王,有很多女人是很正常的。
而根据常山国的习俗,越是强壮,聪明的男人,女人越是多,大家并不会觉得怎么样,而是觉得理所应当。
她身为常山国公主,见惯了王室后宫的乱象,从小生活在这个环境下,她并不反对,但也不喜欢这种习俗。
她之所以落泪只是因为,觉得无胥懈怠了而已,自己这么努力的争取到常山国支援。
无胥竟然在越国安乐享受了,要知道楚国的危机还没有解除,他忘了丹阳的危机吗?他忘了西线的荆国吗?
她觉得有点接受不了。
突然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有些不值得,连楚国的主人都不在意楚国,自己一个外来的王后竟然为了楚国忙前忙后。
那自己做的这一切到底为了什么呢?还有什么意义呢?
开始她是不信的,虽然林俊拿出了他的越国印信,但是他毕竟是姬长馥带来的人。
而姬长馥安的什么心,姬南汐也清清楚楚。
所以才会有姬南汐派遣侍女前去询问前越国来的商贾这事。
可结果呢?结果和林俊说的一模一样。
她有些失望,而且心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抽搐的感觉。
当时是你叫我来常山国求援的,我来了,我也做到了,现在你呢?
抛下丹阳百姓,在于越寻欢作乐,名声都传到商贾哪里去了!
扬之水,不流束薪。彼其之子,不与我戍申。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扬之水,不流束楚。彼其之子,不与我戍甫。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扬之水,不流束蒲。彼其之子,不与我戍许。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
当时要不是你和我以诗交心,我也不会来常山求援,更不会这么努力达成这一切。
说什么没兄没弟没亲人世间只有你和我,我才可怜你,帮你到常山借兵的,不然我在常山当个安乐公主不舒服吗?
果然男人的话不能信,母妃说得对!
哼!
还叫我不要相信小人的谗言,挑拨?
这一切都是事实,连商贾市井都知道了!叫我怎么不信!
等一下?商贾市井怎么会知道深宫要事?这事情不对头!
姬南汐突然抓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丹阳之时,后宫消息除了自己还有伺候的人知道,就不会传出宫外,更不用说传到了市井之中了。
虽然于越不比丹阳,可亲军在侧,业务娴熟,也不会让这个消息就传到市井中啊!
那这就有了两种可能,一种就是亲军中出了叛徒!被人买通故意走露消息,诋毁王上。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王上故意放出去的!
第一种没什么好说的,但是第二种那就不一样了。
不得了了啊!
不惜代价毁掉自己的名声,也要办成的事一定是件大事,而这件大事于他的名声而言更重要。
那只能说他所谋甚大了!
如果这一切成立,那送别之时吟的那首诗,就更不得了了。
他提前告诉自己,不要相信小人的谗言,那就说明在送别自己之前,他已经有了攻下于越,灭亡越国的计划和想法了。
并且想到了一定会有人来挑拨他们两的关系,所以才会这样说。
让自己提前打个底,到时不要被人挑拨离间了,那就万事休矣了。
一切都连起来了,而且都是那么合理。
小人既是指姬长馥这种人,也是在指市井的商贾。
她全明白了,无胥竟然在东西两线危机中,还计划着把越国灭了,并且还成功了。
这是对自己有多大的自信,才敢实施这种计划,不敢想象那并不强壮的身躯中,竟然藏着一个魄力惊人的灵魂!
我真傻,真的。
早该想到了。
即是如此自己也不能落于人后啊。
人就是这样,喜欢相信自己相信的东西,并且可以为了自己相信的东西,扯出一系列完整的证据链。
并且深信不疑,不容许别人反驳,就算事实摆在眼前也不愿相信。
低头带着笑容处理军务的姬南汐就是这样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