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我不晓得仫崖待我受过时,且还要寻思给他周全;如今既晓得了,那便不能只寻个思就了事。
我决计片刻不耽误,直奔九霄云天,若腾的云团给力,兴许可在南天门将绥风拦下。
临走前,不忘再三嘱咐啃苹果啃得甚是欢快的仫崖,切莫将我来周宅与他见面之事,告诉旁人。他塞满一嘴苹果含糊不清问:“娘亲也不行?”
我郑重其事的点点头:“不行。”
他“哦”得略是为难,两条淡定如水的眉虫当下就不淡定的蠕动起来。
“书上说,孩儿应当孝敬爹娘,其中一条便是不得欺瞒。”他小小声抗议。
我着急去见绥风,委实做不来谆谆教诲的事,干脆板了脸吓唬他,若不能守口如瓶,我便破了只吃三岁内孩提的例,一口将他娘亲吞下。
这法子果然好使。
仫崖傻小子一听,眼里是泪包泪,委屈兮兮的与我拉钩立了誓。我点头赏他一声乖,留下一句,明年这个时候我会再来,到时,小姨母给你变金子。说罢,在他泪光闪闪中,腾上一团云速速往九霄云天赶。
等我一口气降在南天门外,一只穷奇腾地蹿了出来,骇得我生生退去一丈远。
穷奇乃上古神兽,此兽抑善扬恶,与猰貐一般,靠食人为生,凭实力恶名昭著。
子墨娘亲同我讲过,远古上神一个接一个应劫殁去,众神多有不安,难免要对上古神兽宽仁几许。前前任天君在擒得此兽后,集众神之智,将其度化。又逢那年,经久驻守南天门的白虎神兽,忽地殁了。前前任天君便将穷奇命为南天门守护神兽。
这么一尊大佛拦在眼前,虽则心似沸水翻腾急得不行,却也不得不逼自己稍安勿躁。像个正经神仙那般,拱起双手朝穷奇行了个正经大礼,恭敬道:“小仙乃凤栖仙侍,奉我家娘娘之命,前来天宫见我家君上。还请穷奇行个方便。”
“半个时辰前,凤帝受狐帝之邀,已离开南天门去往陌阡。你这小仙侍,来晚了一步。”穷奇嗡嗡道。
我打了个寒噤,伍小岸去了狐狸窝?
娘耶,那呆子既无他家娘子那般懂筹谋,亦无他家妹子这般有心机,他,他冒冒失失的跑了去,怕是要无端惹回一身骚。
真真是个不省心的。
我狠狠吐了口气,想到另外一个不省心的,这才吐出去的气又被倒吸了回来。
抱着双手再作一揖,陪了陪笑脸,轻道:“小仙斗胆再多问一句,不知穷奇在此可否见过凤凰山的绥风上神?”
话音刚落,穷奇脸色忽地大变,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比我见到桂花糕时翻出的波涛骇浪,还要略胜一筹。
“绥风上神?你讲的可是那位与前凤帝十分交好的绥风上神?”他急促道。
我一愣,这口气,怎与小时候陪绥风外出赴宴时碰见的那些老神仙,一样一样的激动?
莫非,莫非那只老凤凰在这上古神兽跟前也能讨到几分巧?
那可真是感情好。
便清了清嗓子,笑得愈发虔诚:“小仙不才,正是凤凰山绥风上神跟前伺候的婢女。不日前,受上神之命,前往凤栖同我家娘娘学习酿酒之术。穷奇若与我家上神相熟,必当晓得,上神对桂花酿情有独钟得很。”
“上神这个癖习,万万年如一吖。”咦,歪打正着,我暗自窃喜道。穷奇再望向我的眼神果不似先前那般倨傲,见我还拘着身子作揖,紧着又道,“仙侍既是上神身边的人,随意即可。”
想不到有一日,我伍小柒还能凭那只七彩老凤凰,享到这等福,亦是不枉我叫了他几万年的绥风爹爹。
“绥风上神足有二十万年不曾踏入九霄云天,可是出了何等大事,天君特请上神入殿商议?”穷奇这个问题问得甚好,一问就问出我快绥风一步来此。这沸水翻滚的心思方是真的平缓下来,幽幽松了口气:“我家上神与前凤帝一般,早已隐世不问红尘,四海八方若真出了打紧事,天君要召自是召如太子殿下那般威猛的神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对了,哪壶不提开哪壶。
我不过是在凤凰山呆出了一点孤陋寡闻,除幸得子墨娘亲多番叨唠,方晓得一个北笙打战打出些名头外,却是再不知泱泱四海八方还有哪些骁勇善战的神仙在,故才词穷到无有选择的拿北笙充一充门户。
就听一个惊奇的声音飒飒横劈直下。
“伍小柒?”
这震耳欲聋英姿勃发的声量,在我所知且又知我的神仙里头,除了他亦是没有旁人。
“吖吖,真的是伍小柒。想不到吖想不到。”
一口一个想不到的桀訸走没走相,跑没跑样,以致他到底是走呀,还是跑到我跟前作死揶揄我的,我愣是没搞明白。
“平日见你待殿下不冷不热,我老奇怪了。四海八方竟还有女神仙对殿下倒贴都不领情的?害我一直疑心你不是个女子。想想素日那些比你容貌俏丽,性格温婉,对殿下一往情深的女神仙,殿下从不拿正眼去瞧,我就愈发坚信你是个男子,我家殿下定是得了断袖的病。适才听了你的那席话,我这颗提心吊胆的心总算是落下了。”
桀訸握出一个拳头,没轻没重的在我左臂撞上一撞,末了,再送出一个眉飞色舞的秋波来:“你老实说,是不是一早就对殿下动了心?”
我打了个趔趄,余光撞见穷奇的脸,好一只想要八卦的上古神兽。
顿是扶额擦了一把老汗,抖着嘴角同桀訸这混小子狠狠一笑道:“桀訸上仙此话差矣。我这么个容貌不及旁人俏丽,性格不若旁人温婉的小小仙子,纵然再给我十副胆,我亦是不敢觊觎太子妃嫔之位。至于太子殿下待我亲善,想来,是因了我与他小姑母情同母女,才令他另眼相待三分,委实不存在上仙口中那些爱意情愁。”
九霄云天明明是风和日丽,万物晴好的一天,不知怎的,我这额头上的汗总是刚擦完又冒,竟比八月天被昴日星君顶头晒还要会出汗,真是邪了个门。
我又擦了把汗,堪堪再道:“至于断袖嘛,桀訸上仙,那不叫病,那叫性取向。上仙日日跟在殿下身边,看得自是要比旁人清楚些。咦,殿下是断袖?”我当做后知后觉般惊呼一声:“啧啧,不得了不得了,难怪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躲着不纳妃,啧啧,可惜了可惜了,太子殿下,好俊一男的。”
穷奇魁梧的身子抖了一抖:“可惜了可惜了,真真是好俊一男的。”
桀訸打了个踉跄,险些一个跟头栽了下去:“伍小柒,你胡诌,绥风上神正与殿下在神州殿商议你二人的婚事,岂会是断袖?”
穷奇魁梧的身子又抖了一抖:“呦,谈婚论嫁~”
我亦是一抖,上古神兽,好会坑蒙拐骗一畜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