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造了什么孽,竟这般不得好死的诅咒自己。
少不得一叹。
昧下良心又哄了伍子墨许久,方将他哄到心平气和。说是心平气和,却还是愁眉苦着一张脸,两只眼睛通红通红,任谁瞧见这么个人这么个光景,怕都要认定是我欺负了他。
一想到伍子棋同我絮絮叨叨的样子,我就头痛得很。
索性胡口捏了个理由,指使伍子墨先回去。他也不傻,且我这个理由捏得委实不够走心,稍加一番琢磨,已是破绽百出。他扭扭捏捏的同我哼哼唧唧着,我听了一听,平白骇出一身冷汗。
怒了:“饶是我不同北笙好,也没有将伍小汀留在九霄云天为我替身的道理。伍子墨,阴损缺德的法子我见过不少,却都不及你阴损。你走吧,凤凰山容不下你。”
拂了袖子,我另往林子深处去。
伍子墨急着来追,我一扇子将他扇退,他木然望着我:“知道了,我走。”这厮团了一朵云,果就魂不守舍的踏上走了,临走前,又与我讨好的望了一望,我板着脸不肯再做挽留。就见他讪了讪,留下一句“总有一日,你会明白我的真心与苦心。小柒,我在玉屏等你。”
好歹是走了。
我气呼呼的扇了几扇风,很是后悔没将他狠揍一顿。
念叨几句,准备回去。
毕竟,骤然失了厨子,这午膳的活总得重新安排一个人领下,否则,西北风可吃不饱肚子。
路过之前斜依的桂花树,定睛一寻,蓝翅膀蝴蝶果然还在,很是没好气的又扑上一扇子,它灵活得很,扇面起的风还未落下,已拍着翅膀换了地方。
我冷哼一声,收起扇子,念术召出七星剑。懒得废话,直接一剑飞刺过去。
它比我想象中灵活,如此一来,想凭几个招式就试出他的伤是否痊愈,已然是行不通的。我不得不又念了几个狠绝的术,七星剑许久不出来耍,早就闷坏了。如今,见我拼得这般不顾一切,亦兴奋起来。与我配合得可说天衣无缝,威力自是不容小觑。
可还是不敌小小蝴蝶一只。
不下二十个回合,我就气喘吁吁的败下阵来。虽是输了,可心里高兴。
将七星剑收入囊中,挑了个还算凉爽还算干净的空地,软绵绵的坐了下来,冲那蝴蝶笑笑:“不试了不试了,我信你的伤是真痊愈,并非哄我玩的。下来与我坐坐。”我拍了拍身侧的草地道。
蝴蝶扇了扇翅膀,但还有几分犹豫。
我噗嗤一声笑了:“现下就你我二人,我又识破了你,你这么装着有什么意思?”
飞在半空中的蝴蝶抖了抖翅膀,似在琢磨我话里的意思,盘旋一圈后,方在我身畔落下。我又拿出团扇,扇子一挥,眼前多出一小桌,桌上摆着两盘果子。我捏起一只苹果,如兔子生啃胡萝卜般清脆的啃着。
身畔的蝴蝶,还是蝴蝶。
我略略有点不高兴:“你这是做什么?伍子墨与我过不去,你亦要跟我过不去吗?”
蝴蝶默了默,静着两扇翅膀,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似乎对我亦有点不高兴。
“你们这些男人,尽没一个好的。”我瞧不得他这个样子,接连啃了三口苹果,如子墨娘亲数落子墨爹爹般,唠唠叨叨道,“就说你吧,伍子墨终究是你一手拉拔扯大的孩子,当初,他既不愿离开凤凰山去拜那劳什子师学那劳什子艺,你就应拦着。他爹娘是糊涂,可你不能跟着一起糊涂。看看如今这场面,好端端一孩子,就跟去了狼窝虎穴般,性情全变。”
唠叨之际也不忘偷偷拿余光去观察。啧啧,绥风这家伙,果然受不住唠叨。我这一张口,他就怏怏起来。
便是卯足力气,一扇子扑去,总算让我扑到了。
云雾腾起又散去,蝴蝶显了形。
我一愣,手里未啃完的苹果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嗯,这果子当真是厉害,你不过刚吃了半个,瞧这身手,利索多了。我,我也来尝尝。”被我扇子拍着脑门的神君偏了偏头,那张忍俊不禁的脸跃然眼前,只见他正儿八经的坐好,正儿八经的挑了个果子,正儿八经的吃着。
吃了三两口,笑了笑:“果然美味。”
与那日离开时的冷淡判若两人。
我皱了皱眉,一个激灵闪过,顿是惴惴不安道:“我,我同子墨讲的话,你是从哪一句开始偷听的?”
对面的人默了默,片刻之后,很是诚恳的反问道:“你可是想问,我有没有听到你同他讲,你心里有了人,且这个人就是我?”
我咬了咬唇,老脸红上一红。
北笙含着果子,笑得甜蜜:“我见你说这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这会子,怎么反倒害起羞了?柒柒,你这个样子,我真是百看不厌。”
咳咳,什么鬼?
我呛了呛:“北,北笙……”
他见了,忙将刚啃几口的果子速速放下,施术弄来一壶茶,倒上一杯送到我手上。我也没什么客气好讲,端起杯子一口茶正含在嘴里还不及咽下,又听他情意绵绵道:“柒柒,我二人谈情说爱,谈得正大光明,并非你戏本本上忤逆双亲暗地偷情约会的男女,你这么害羞做什么?”
我噗的一声,含在口里的茶很给我长脸,全喷飞去了他脸上。
他眨了眨眼,脸上仍是笑意盈盈着,瓷白的手指从怀里抽出一条帕子,淡定的擦了擦。我放下杯子,觑了他一眼:“你长点记性,日后万莫在旁人吃茶的时候讲笑话。”红着脸娇嗔道。
“这个记性怕是长不了了。”他收好帕子愉悦得很,“柒柒,能够得偿所愿,我可做不到不高兴。”瓷白的手越过桌界,一把将我的手握稳当了,他的手竟是颤抖的,“若不是怕吓到你,我不会克制得如此辛苦。”
“才说让你别故意拿话逗我,怎么转眼就忘了?”我略略垂下头嘀咕道,“你,你这个人,非要弄得我难为情才罢休吗?”
“这就怪了。”北笙另一手支起一边脸,含情脉脉道,“你我两情相悦,怎么就成我让你难为情了?”
明知故问,我一把将手抽了回来。
世风虽则日下,神仙堆里放荡形骸者亦虽越来越多,然我到底是良家女子。
岂有在男子面前赤裸裸表心迹的?
假若传了出去,还不定闹出怎样的风凉话来?
“我总总是说不过你的。”
说不过躲得过。
我起了身,将勤勉的昴日星君望了望,北笙热辣辣的来望我,一时之间,好似有三个太阳围着我炙烤,身上眼见就要着火焚烧起来。便有了回去的心思。
“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大半日的光阴就这么浪费了,可惜了可惜了。”我前言不搭后语道,惹得北笙又是一通好笑,我剜了他一眼,“凤凰山的厨子适才让我气跑了,这么大的事不同绥风讲怕是不行,我回了。”扇子一挥,正要捻个风诀速速离去。
“我同你一起走。”北笙嘴角一扯,扯出个十分要命的笑,我不过是分去一点神与他瞄了一眼,手又被他捉住了,“我本就是不放心来寻你的,倘若你我分开走,绥风上神定要问东问西。那就不好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