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第四天，星期六，孟高刚上完一上午远程家教课，坐在客厅地板上打电动游戏，听着厨房里妈妈一边做午饭一边听新闻。

天气预报说，今明两天上海有望迎来今冬首轮降雪。

“要下雪了？”几个动画人物在屏幕上闪了闪，孟高一边按动着游戏手柄，一边冲妈妈喊话。

“应该是吧，这上海啊有一两年没下过雪了吧，今年冬天也不算冷，不知道是雨还是雪哦。”

在孟高目前接触的偶像剧剧情里，初雪，是一个浪漫的时节。在电视剧剧情里，男女主总是要在初雪的夜晚紧紧相拥的。

孟高把游戏手柄放下，摸出屁股后面压着的手机。

[不做你的梦：小傻子你喜欢下雪吗？]

等了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简易还没回复。

孟高又开了一盘游戏，细长的手指飞快地按动着手柄上的按钮，控制着屏幕上火柴人的上下左右移动。

孟高妈妈端出来热腾腾的鱼汤，说孟高最近学习辛苦要给他补补脑子。

孟高爸爸戴着眼镜提着报纸从楼上下来，一边下楼梯一边说：“他个鬼小子有什么辛苦的？成天不是想着怎么玩就是想着怎么偷懒。”

“哎呀老孟也不要这么说嘛，咱们孟高这短时间学习用功多了，我看这远程家教视频辅导的效果是不是也不错，再加上简易隔三差五给他讲题，恐怕啊咱们这儿子啊要开窍了。”

孟高妈妈盛满一碗鱼汤递给孟高，嘱咐他小心烫慢点喝。

“行了，这么大的孩子了，烫不烫他自己不明白？你啊，可真是操心的命。”

孟高笑了笑，奶白色的鱼汤温热着，一口咽下去胃里也是暖融融的。十二点多了，也不知道简易有没有吃午饭。

“这周末怎么没请简易来家里吃饭？”

“简易说明天她爸爸可能会回家。”

“她爸爸不是大学教授嘛，怎么不住在家里的哦？该不会是外面有人了吧？”

孟甫国瞪了自己老婆一眼，清了清嗓子终止了这一段对别人家家事的议论。

孟高倒没在意，扒完饭之后跑到客厅看手机，屏幕上多了一条未读的新消息。

[简简浅书：喜欢。]

午后的天阴得更厉害，窗外是灰蒙蒙的一片。

孟高从厨房的果盘里拿了个橙子，也不剥开，就在手里抛起落下的掂着，从书房走到客厅又从客厅溜达回书房。

“你该去干吗就去干吗，别在这晃悠！”孟高第n次吹着口哨左手抄兜右手抛着橙子路过客厅，正坐在客厅看电视的孟甫国终于忍不住了。

“作业都写完了？”

“嗯！”孟高骄傲地咧嘴大笑，打了个响指。自从为了简易开始努力学习之后，孟高从原来的一天八节课睡八节，到现在几乎大部分课都能坚持听完。渐渐地他好像发现数学习题册中会的题目越来越多，英语阅读从一篇五个全错到现在能稳定的对2个或者3个。

孟高看着窗外天色又阴沉了不少，明明才两点多却好像已经是五六点钟的样子了。仔细看一看，窗户上已经落上了小水滴。孟高打开窗户把袖子伸到窗外，一粒细小的雪花落在他黑色的衬衫袖子上，转瞬融化消失不见。

“好像真的下雪了！”

一阵冷风吹进来，一家人步调一致地打了个寒颤。

“你这孩子！快把窗关上，一会儿该感冒了！”妈妈拍了他后背一下，“怎么搞得好像十多年没看到雪似的？”

孟高回房间换了件衣服，对着镜子前后看了一圈，挂上耳机往外跑。

“去哪儿啊？晚上还回来吃饭吗？”孟高妈妈看着他下楼出门的背影喊。

“行了行了，儿子大了留不住，这么大的人了，随他去吧。”孟甫国算是看明白了，自己养了十五年的儿子，现在心思全都在别人家里。

外面气温还不够低，落地地面的更像是雨而不是雪。雨越下越急，孟高戴着卫衣帽子一路往简易家楼下跑，到楼下时拨通简易的电话。

“我在你家楼下。”

简易听见之后匆匆从飘窗上蹦下来，光着脚跑到客厅俯身往楼下看。灰暗的天色里，孟高头顶的灰色卫衣帽子被打湿了一大半，而他还傻站在雨里。

“上来吧，三楼，密码951109。”

孟高刷开密码进来的时候，简易举着一个巨大的浴巾站在门边，一进门就把整个浴巾盖在了他头上。

“你先自己擦擦，我去换个衣服。”简易没料到孟高会来，也没料到这个傻子下雨天连伞都不带。她家里空调暖风和取暖器开得很足，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衫，连文胸都没穿。

“你怎么突然来了？”简易换好衣服从卧室出来，走到厨房打开空空如也的冰箱，好像也没什么可以招待他的，只能给他倒了一杯冰水。

孟高看了看玻璃杯里的水皱了皱眉：“你每天就喝这个？”

“嗯。”

“怪不得肚子痛……”孟高二话没说走到简易家厨房，挽起袖子提起水壶刷干净灌满了直饮水加热。

两分钟后，简易的杯子腾腾冒热气。

“以后就烧热水喝，听到没有？”

孟高妈妈如果知道在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儿子去人家女孩家里刷水壶烧热水，不知道该是一副什么表情。

“哦。”

“怎么不会烧水也不会做饭，真是个小傻子啊！”孟高笑着走到简易面前，冲着她的额头轻轻弹了一下。

“你来干嘛啊？”简易不太喜欢陌生人来家里，这好像还是第一次有人来她家做客。

孟高跟着简易的脚步参观了一下她家。确实是冷冷清清，除了简易的房间和餐厅，其余地方干干净净的几乎没有人生活的痕迹。

简易的房间里白色的底色零散着摆着几件原木色家具，把手与栏杆处是法式漆金浮雕。向南的窗户下做了飘窗，飘窗上铺着白色毛绒毯摆满了抱枕。书桌上整齐码放着课本和课外书，还有独属于女孩的白色台灯，粉白格纹笔筒。

孟高想象着无数个夜晚简易就坐在飘窗抱着抱枕捧着手机和他聊天，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笑什么？”简易慌忙将床上的被子扯平整些，孟高却眼尖率先注意到床头挂着的小白。

“小白，原来你在这儿呀。”孟高在简易床头蹲下来戳了戳小白熊的肚子，“你想不想爸爸呀，想不想你的小黑哥哥呀，爸爸还以为妈妈不喜欢你把你扔掉了呢！”

“孟高！你多大了，怎么还和幼稚园的小朋友一样玩过家家！”

简易穿了一身白色的家居服，又黑又直的长头发散着。窗外天色昏暗，卧室里开了暖光顶灯。以她的房间作为背景，天花板上柔和的光线打在简易柔和的五官上，这一个抬头的瞬间，孟高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砰直跳。

她笑眯眯地说“你真幼稚”，转身时长发拂动了两下。雨打窗棱的声音渐小，孟高回头一看，发现真的有雪花落在玻璃上。

“真的下雪了！”简易顺着孟高的目光看到窗上的雪花，高兴地跑到窗边推开窗户伸出手去接落下来的雪花。

窗外的冷风使孟高回过神来。他和简易肩并肩趴到窗口，看着窗外缓缓落下来的雪花。

孟高怕她冻到，把外套拉开撑开胳膊护在她背后。一个宽大的外套包裹着两个人的后背。

“好像好几年没看到上海下雪了！”简易笑着回过头给孟高看手背的雪花，回头的刹那才发现两个人的距离如此近。

近到，可以看到他下颌线完美的弧度、滚动的喉结以及抖动着的长且浓密的睫毛。

近到，可以听到他的心跳声。

简易觉得心跳得厉害，血往头顶涌，一瞬间脸就又热又涨。

“嗯。一起看过初雪的人，应该会幸福的。”孟高看着她羞红了的脸和回避的眼神笑了笑。

所谓怦然心动，也就不过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