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帝在乾清宫发火，又是因何发火，几乎没过多久，便在后宫传开。

对此，梁九功很是无能为力。他能怎么办？

主子心情不痛快，散朝后，又是随手摔东西，又是在殿内大骂个不停，那声音大到站在乾清宫附近听得是一清二楚，而他只是个奴才，又岂敢让主子点声？

除非想被主子一脚踹飞，除非不想要这条贱命，才傻了吧唧地去劝。

慈仁宫。

“主子，皇上在乾清宫大发脾气呢！”

李嬷嬷压低声音对叶夏：“后宫都传开了，皇上昨个夜里先后收到顺府和广平府递上来的灾情急报，连夜召集朝中重臣入宫商议赈灾事宜……”

李嬷嬷把慈仁宫宫人在后宫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向叶夏转述一遍。

闻言，叶夏眉头紧蹙：“顺、广平两府出现十七个重灾县？”

“是这样的，顺府下面有十二个县是重灾区，广平府有五个县灾情严重。”

李嬷嬷点头。

“京五品以上的官员参与大朝会，只捐出不到两万两赈灾银？”

叶夏面部表情冷凝，见李嬷嬷再次点头，禁不住嗤笑了声：“若单大臣们的俸禄，每月确实不多，但朝中大臣不乏有家底丰厚者，他们都是作何想的？”

没错，在灾情面前，不管是官还是民，有心捐助，捐多捐少理应出于自愿，谁都没资格去强求，但在这清廷统治下，在这前朝后宫牵扯颇深的现实情况下，那些府上有女儿在皇帝后宫的，难道就不觉得他们的作为在拖闺女孙女的后腿？

叶夏不是在问李嬷嬷，而李嬷嬷自个也知道，自然没有出言插话。

“灾情严重，现在继续赈灾，只有把损失降到最低，将灾民都安置好，朝廷才能有效稳定民心，才能遏制有可能出现的灾民暴乱，那些大臣难道都没有想到这一点吗？”

清亮的眸中尽显冷然，许是因为身上气息生变，以至于慈宁宫中的气氛也随之发生改变，团子们正围坐在暖炕上玩玩具，察觉到他们的皇玛嬷似乎在生气，一个个立马放下玩具，齐望向他们的皇玛嬷，听他们皇玛嬷和李嬷嬷话。

“主子勿为那些没心没分的大臣动怒，咱们皇上有从私库拿出十万两银子，已着相关官员用其中的一部分到江南购买粮食，”

“另一份则跟着朝廷的赈灾粮先行去受灾严重的地区救助受灾百姓，据皇上还吩咐在京城各大门口设立粥棚，便于给涌向京城的受灾百姓喝碗热粥裹腹。”

李嬷嬷着，顿了下，方又：“皇上好像还给太医院下达了命令，命太医院组织一批太医，再联合京中各药堂医术精湛的大夫，拉着一车车草药，前往各受灾区救治受伤百姓。”

“房屋坍塌，死伤肯定惨重得很，就你的，眼下的救灾粮款，怕是杯水车薪，对目前的灾情很难得到纾解，皇上因为心里想到这一点，想到救灾一旦遇挫，将会出现的后果，才忍不住大发雷霆。”

叶夏的表情愈发凝重。

李嬷嬷嘴角动了动，语带迟疑：“主子……这次的雪灾造成两府十七个县受灾严重，奴婢句不该的，就眼下的局势，皇上很有可能被有心人拿雪灾事。”

叶夏目露疑惑：“有心人拿雪灾事？能什么？还能扯上皇上？”

雪灾不过是自然灾害，和皇帝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怒！他们肯定会皇上执意撤藩，惹了怒，所以上才降下雪灾，以警世人，而且……”

不等李嬷嬷出后话，就被叶夏清冷的嗓音截断：“荒唐！雪灾不过是自然灾害中的一种，和皇上八竿子都打不上干系，又岂是皇上惹了怒？”

愚昧无知，真是可怕，竟想到把自然灾害强加到某个人身上，而这某个人还是一国之君，这是想干什么？是制造舆论，想要谋朝篡位么？

见叶夏眸色清冷犀利，脸色冷然似冰，李嬷嬷禁不住怔了下，觉得她家主子这一刻特有气势，须臾，她回过神，忧心忡忡：

“奴婢自是不信那些辞，但自古以来人言可畏，要是奴婢所料不差的话，保不住这会子就已经有留言从各受灾县传开。”

半晌没听到叶夏做声，李嬷嬷抿了抿唇，续：“一旦留言大范围传开，势必会造成大的影响，到时，皇上只怕会更烦心。”

叶夏冷静下来，颔首：“你得没错，皇上那必是也想到了留言，不过，用不着担心，我们得相信皇上能顺利解决这次的灾情。”

她又不是死人，岂会由着年轻的皇帝憋屈下去？

乾清宫。

“先生，你的担心朕有想到，可这赈灾粮款不到位，朕就是再心焦也于事无补啊！”

内阁学士陈廷敬是康熙帝的老师，待宫人将这位老师请到乾清宫后，康熙帝压下心火，和陈廷敬就灾情一事进行讨论，听到陈廷敬提起灾情处理不当带来的后果，

其中就包括“怒”这样的传言，康熙帝捏着眉心，露出些许无力感，他：“朕对于灾情已作出一些安排，并调动兵力加强两府没受灾情影响，“

“亦或是灾情较轻各县的防雪设施建设，以免再出现重灾区。另外，对于重灾区，朕也有调动兵力进行救灾、管制，避免灾情期间出现灾民暴动。同时，朕哪怕做做样子……“

陈廷敬打断康熙帝所言：“祭祀地吗？皇上信这个？”

康熙帝摇头：“朕自然不信，可百姓姓啊，若是吴三桂他们真借这次的雪灾散播谣言……”

“谣言止于智者，皇上，我们现在先不考虑谣言一事，我们得尽快筹措到充足的粮款，以最快的速度救灾，这样才能有效消除民怨，从根上掐断灾民暴动的心思。”

陈廷敬如是着，康熙帝对起辞自是极为认同，因为他自个就是这么想的，但国库里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银子，就是顺府和广平府的储备粮，他已经下旨拨向各受灾大县，但这远远不够解决问题。

没银子，没粮食，谈何救灾？

“师父得都对，可是从哪弄来救灾粮款，朕需要好好想想。”

……

“皇玛嬷不开心吗？”

团子保成在李嬷嬷不再做声后，犹豫了下，又看眼大哥保清，见保清团子向他点头，家伙轻点点脑袋，爬到叶夏跟前，声问。

他们都听到了呢，虽然听不太懂，可他们知道皇玛嬷是在为皇阿玛担心，至于具体担心什么，这个对于他们团子来，是真得听不明白。

叶夏其实就等着团子们问她呢，这不，一听到团子保成的奶音儿，她叹了口气，揉揉家伙的脑门儿，又看了眼其他几个团子，方：“你们都还，不理解大饶事儿。”

团子保成心中沉闷，他直直地盯着叶夏，声问：“玛嬷过，要是遇到不开心的事儿，可以告诉玛嬷。”其他团子一致点头，保成团子续：

“玛嬷还，玛嬷与孙儿们不单是祖孙，也可以成为朋友。保成觉得玛嬷得对，大哥他们也觉得玛嬷得对。”

在团子保清带领下，其他团子再度重重地点点脑袋，保清这时对叶夏又：“那既然是这样，孙儿们作为玛嬷的朋友，玛嬷遇到烦心事儿，就该和孙儿们，这样孙儿们也好为玛嬷分忧啊！”

团子们这时全围聚到叶夏身旁。伸出手，叶夏一个个揉了揉团子们的脑袋，嗓音轻柔：“玛嬷之所以愁眉不展，是因为你们皇阿玛太穷了。”

到这，叶夏收起嘴角的笑容，问：“你们知道什么是自然灾害吗？”

“自然灾害？”

团子保清一脸好奇，其他团子亦是。而在团子们为叶夏这句话好奇前，团子们对于叶夏口中他们皇阿玛太穷了，表示很惊讶，只不过，此刻那惊讶被叶夏嘴里的自然灾害所引来的好奇心取代。

叶夏徐徐着：“自然灾害就是人力不可控制的自然界变化。譬如夏太阳很热很热，晒得土地裂开口子，造成干旱，使得百姓没法播种、”

“收获粮食，再譬如经常下雨，而且雨特别特别大，很长时间都不停，造成河堤被冲毁，淹没很多农田和房屋，让百姓们无家可归，”

“还有就是地动，知道什么叫地动吗？就是我们脚下的土地忽然颤动，房屋忽然摇晃，地面突然咧开，房屋、树木倒塌……”

团子们听得极其认真，看着他们，叶夏最后做出总结：“玛嬷得其实也只是自然灾害中的一部分，但这些自然灾害带来的后果，”

“却都是一样的，它们会让百姓死伤，会让百姓失去家园，会让百姓饿肚子，没衣服穿，而你们的皇阿玛是大清皇帝，下百姓是他的子民，”

“看到自己的子民因为自然灾害受伤，死亡，无家可归，没饭吃，没衣穿，你们皇阿玛作为这下子民的依靠，是不是得给他的子民解决这些问题？”

团子们齐点脑袋。

“但是你们皇阿玛前面为了大清安定，花了不少银子打坏人，现在百姓们需要他的帮助，国库却拿不出银两买粮食、买衣服、棉被等等物资，如果那些受灾的百姓长时间得不到救助，他们就会饿死、冻死，这样你们的皇阿玛肯定会很伤心。”

观察着团子们的面部表情，叶夏叹：“这几日的雪下得很大，你们都看在眼里，就因为这场连续不停的大雪，压垮了百姓们不少房屋，”

“致使来不及跑的百姓被压死、压伤，跑出来的百姓，虽然活着，却没有吃的，没有厚衣服穿，没有地方住，时间一长，得不到帮助，他们就会像玛嬷刚刚的那样，被冻死、饿死。”

“玛嬷，受赡百姓肯定很痛痛，对不对？”

皇四女星月眼眶红红的糯声问。叶夏看向人儿，没有直接给答案，而是问：“我们星月的手不心划破了，疼不疼？”

星月点点脑袋：“很疼！”

叶夏微笑：“星月的手手划破个口子都会疼，那些被倒塌的房屋压断腿，压断胳膊自然要更疼一些。”

万黼团子这是奶声奶气“我不心摔倒，身上就会很疼，那些受灾的百姓断了腿和胳膊，肯定要比我还要疼上很多。”

皇三女清婉稚声：“有次我摔趴下，手心和膝盖特别痛呢。”

听着弟弟妹妹们的，团子保清像个大人似的：“咱们摔倒，划破手，都是疼，玛嬷的那些被倒塌的房屋压到的百姓，他们有的断了腿，有的断了胳膊，那种痛比起咱们那点疼肯定要疼千百倍。”

团子保成煞有介事地点点脑袋：“疼到千百倍是要死饶。”叶夏看着团子们，点头：“对，断胳膊断腿，疼到一定程度，不能得到及时救治，的确会死人。”

康熙帝的养女，恭亲王常宁的亲闺女蝶衣带着哭腔：“那些受灾的百姓好可怜啊！”

“是啊，受灾各县的百姓很可怜，不过你们皇阿玛已经做出安排，去救助那些百姓，可现在因为国库里没钱，不能帮助到所有受灾百姓……”

叶夏这尚未完，就见团子保成站起身，拍着胸脯奶声奶气：“玛嬷，皇阿玛打坏人把钱花完不怕，保成有钱，保成把攒下的钱钱全部拿出来给皇阿玛用。”

团子保清稚声跟着：“玛嬷，孙儿也有钱，孙儿把自己的也给皇阿玛，这样皇阿玛就不穷啦！”

长华等几个团子同样扬起糯糯的奶音儿，要把他们攒下的银锭子和金瓜子等钱钱拿出来给他们皇阿玛这个穷人，帮助受灾百姓建造房子，买粮食和衣物。

“玛嬷，要不你等会，保成先去把保成攒的钱拿到慈仁宫，我们好好数数看有多少，要是不够的话，保成和大哥还有二哥、弟弟妹妹们再想法子。”

不等叶夏做声，团子们在保清、保成带领下，喊着他们的乳母帮忙穿棉靴，皮毛斗篷，一个比一个行动快，转眼，团子们全部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