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烧一大锅热水要用不少柴火。”
大福声音里透着些许迟疑。
叶夏看着他,微笑:“尽管用。”
院里堆积的柴火,有他们娘几个的功劳,现在要烧洗澡水,若是哪个因这么点小事儿咋咋呼呼,随便!
想要天天洗澡,在这六十年代的山村里,先不说现不现实,但被人暗地里说闲话绝对是肯定的。
譬如:穷讲究。
但要叶夏像原主生前那样,只在年中年尾仔细洗一次,平时用湿毛巾擦拭凑合,她做不到。
“二福,这该不会就是咱家的擦脸毛巾吧?”
站在茅草屋中央,借着昏暗的光线扫了圈周围的摆设,叶夏好不容易找到一方看不出原本颜色,上面随处可见破洞,有点扎手的“灰毛巾”,不确定地看向二福。
“是呀。”
二福疑惑,娘这是咋啦?
怎连擦脸巾都不认识了?!
秀眉紧拧,叶夏抿唇,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蓦地,她一拍额头……
十岁那年,不知何故,她的意识中突然出现一个鸡肋空间,咳咳咳……好吧,空间容积虽不足五十立方米,但里面时间静止,东西放进去是什么样,拿出来仍是什么样,说起来也不算是鸡肋,是她有些矫情了。
原本她没把那空间当回事,直至被奶奶带着到偏远地区的孤儿院和山村小学做捐助,看着随她们同来的一车车各类物资,她脑中瞬间一亮,觉得用她的空间能帮奶奶省去不少麻烦。
可奶奶并未答应她那么做,甚至还一再叮嘱,万不得已要使用那个空间,务必做到严谨,免得来日招来祸事。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个道理她懂,从而自然有牢记奶奶所言。
在奶奶临阖上眼前,攥着她的手,嘴角抖动,发不出半点声音,却眼神殷切,直直地看着她,那一刻,她知道奶奶要说什么,含泪重重地点头——遵循奶奶的脚步,继续捐助那些可爱的小天使。
重生到这个平行时空前的那个周末,她有备好一批物资,打算暑假期间前往西北S省t市走走……
意念一动,叶夏确定存储空间有跟着过来,不由弯起嘴角,一抹淡雅愉悦的微笑随之缓缓漾开。
“娘,这个擦脸巾又软又好看!”
“你爹从部队带给咱们的新毛巾,自然软和好看。”
清洁好脏兮兮的木盆,先把三福从头到脚洗干净,接着换上新的洗澡水给二福洗,拿着娘给的天蓝色毛茸茸擦脸巾,二福甭提多高兴了。
“……娘,等会我自己洗……”
大福站在旁边,吭哧半晌,支支吾吾说了句。
“你还不到七岁,能把自个洗干净?”
从水里拎起二福,让他站在小板凳上,叶夏边帮着擦拭小家伙身上的水珠,边挑眉看向大福:“娘知道我们大福害羞,可是在娘眼里,大福永远都是小孩子呢。”
她虽在笑,可眼底和心里全是心疼。
掐痕,细细的鞭痕,有旧的,有新的,而这些无外乎是孩子们的奶奶和小姑造成的。
控制住情绪外露,叶夏故作随意地仰起头,逼退眸底蕴染出的湿意。
“……”
大福有察觉到娘的情绪变化,但他只是张了张嘴,终抿唇,看着娘端起木盆去换洗澡水。
在给三福洗澡时,他就有想过帮娘抬木盆,帮娘倒掉脏的洗澡水,结果被娘直接摇头拒绝。
他怕累着娘,上前,娘眼睛一瞪,吓得他只得站回原地。
“娘,俺明天带着弟弟到山上多捡些柴火回来,这样奶就不会骂咱们啦。”
“到时再说吧。”
叶夏微微一笑,没看二福,眼神柔和,给大福搓澡。
三小只又瘦又黑,但他们的眉眼生得都极好,待养些时日,皮肤变白,脸儿上稍微长些肉肉,定是一只只软萌可爱的小包子。
要说的是,叶夏在给大福哥仨洗澡前,从空间里找了把推子,将三小只全理成“电灯泡”,杜绝虱子“安家”。
空间里有小孩子穿的衣服鞋袜,还有一些布匹,但从这个家分出去前,她是不会随意取出来招人眼的。
叶楠不怕麻烦,可她讨厌被“麻烦”缠住不放。
因此,她找出三小只虽打满补丁,却洗得干干净净的旧衣服让他们穿上:“大福,等会你带着二福三福到院里玩儿,娘洗过澡再把咱们的脏衣服拿到溪边去洗。”
说着,她轻叹口气,接着佯装在破旧的炕箱里一阵翻找:“你爹上次回家探亲有带回三双布鞋,说是从部队驻地那边的集市上买的,娘这就找出来给你们穿。”
三福哥仨脚上穿的灰布鞋,先不说鞋底几乎快要磨穿,就是鞋面上一补再补,但鞋子前面大拇指位置仍露着破洞。
她知道这是孩子们脚在长,鞋子却没有两双,日复一日穿着一双鞋子不离脚,不戳破才怪。
“哇!娘,这鞋真得是给俺的吗?”
二福抱着自己的黑色布鞋,高兴得裂开嘴巴直笑。
“娘不是说过了么,要说‘我’。”
叶夏轻捏捏他的鼻头:“下次再忘记,看我怎么罚你。”
二福挠着后脑勺嘿嘿笑:“娘,我记住啦。”
叶夏拿出的是老北京儿童黑布鞋,她是估摸着大福哥仨脚的大小拿的。
千层底,做工没得说,三小只穿到脚上,不大不小正合适。
“娘,留着,过年穿。”
大福坐在炕沿上,脱下新鞋,爱惜地摸了摸,递向娘帮他收起来。
“傻孩子,鞋子就是用来穿的,乖,穿上,等穿破了,娘再给你们做新的。”
揉了揉大福的脑袋,叶夏忍住心酸,笑看向小哥仨:“有娘在,不会让你们再吃苦受累。”
“我喜欢现在的娘!”
二福笑弯了眼睛,听到他说的话,叶夏先是一怔,旋即笑容满面,点点他的额头:“娘以前就不好么?!”二福就是个直肠子,摇头:“没现在这么好。娘以前被奶和小姑欺负了,要么一个人偷偷抹眼泪,要么抱着我们哭,还不让我们把家里的事说给爹听,由着奶和小姑,三宝他们欺负。”
“娘以后不会了。”
抱住二福紧了紧,叶夏清亮的眸中闪过一抹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