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娘，你要、好、好，活着，带着堡儿。”

柳舞心哭地上气不接下气：“不，都怪我，武良，都怪我，我没能将那柳氏之盒偷出来，不然你也不会这样了。”

张武良摇了摇头。

“武良，你死了我也不会独活的。”柳舞心止住哭声，坚定地说道。

“胡闹。”张武良喘着粗气喝，他喘息片刻，“你们、一定要活下去。我在咱们、初遇的树下、咳咳咳，埋着一些钱，足够你们、你们、咳咳咳！到时候你、就去那个地方，没人能找到你们。对不起、以前、没能、好好陪着你们！”

柳舞心哭着摇了摇头。

张武良看向季远灾，缓缓向他伸去手。张如堡见了，愣了一下，将他的手握住。张武良艰难地挣脱，继续伸向季远灾，虚弱地道：“小、远。”他眼前季远灾的面孔，慢慢和季叶白的面孔重合，“叶白……小远，过、来。”

季远灾愣愣地看向张武良，眼前这个从未给过他任何父爱的男人。他感觉，这个他以前叫做爹爹的人，下一刻就要永远的消失了。

他看向自己的眼中是自己以前从未见过的温柔，那是不同于上官姐姐眼中的温柔却对他有一股魔力将他吸引着。他挣扎着要走向张武良，却被寓远紧紧抱着。

他不断地挣扎着……

寓远见他反应激动，看向中年男子。中年男子沉着脸，最后点了点头。寓远将季远灾放下，季远灾便跑了过去。

“你来干嘛！你走开！”张如堡对季远灾挥舞着双手喊道。

“堡儿！”张武良尽全身力气才发出一声喝道。张如堡垂头哭泣着。

季远灾一步步走向张武良，最后在他身前停下，直直看着张武良。

张武良挣扎着要起身，却被柳舞心拉住：“武良，你……”张武良执意要起身，他要抱抱，抱抱她和叶白的孩子。

他朝季远灾张开双手，笑的很是温柔，连柳舞心和张如堡都被他脸上的笑容愣住了。

他们都从未见过张武良对自己流露出这样温柔至极的笑容……

季远灾愣了愣，最后张开双手抱了上去。

张武良满足地勾起嘴角，慢慢闭上眼睛。

寓远见张武良偷偷伸手进怀里似要拿什么，见张武良从环里抽出东西，他面色一惊，立即喊道：“小心！”

与此同时一把长剑迅速飞来，直直刺穿张武良的身体。剑柄上嵌着一块玉。

“唔！”张武良和季远灾同时瞪大双眼。

这一瞬间，也不知道是谁的记忆，只见从前的张武良在季远灾深睡时，将季远灾露在外边的手放进被子里，失神地看着深睡的他；轻吹着他的伤口，帮他上药；一起放风筝；还有好多画面……

“武良！！”柳舞心瞪大双眼，撕心裂肺的喊着张武良。她一把推开季远灾，将张武良抱在怀里，哭得肝肠寸断，“张武良！你别死，别死！！”

“爹！爹！你醒醒！醒醒啊！”

季远灾呆呆地看着瞪大双眼一动不动的张武良，仿佛一个没灵魂的瓷娃娃。

寓远急忙走来想要他抱离开，寓远转身的一瞬间看到了张武良的手中拿着东西，他顿了顿，仔细一看，见是个小巧的药瓶。

他拿起药瓶，稍稍一愣神，难道方才……他甩了甩头，将季远灾抱走。身后是柳舞心和张如堡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和崖边呼啸的风声。

“小远！”上官须平着急的声音传来。

听见上官须平的声音，季远灾才微微回过神，向上官须平张开双手。

上官须平立即跑过来将其抱进怀里，看了眼地上已经咽气的张武良，喃喃道：“没事了，没事了，上官姐姐来了……”

墨象言等人看了眼山上的场景，血染山顶，尸横遍地。眼前的景象让他们都忍不住蹙眉。

……

漫颜呆呆地看着眼前遍地的、毫无生气的人，这山顶厚重的血腥味让她喉咙一阵缩动。眼前所呈现的惨状让她不禁捂住嘴巴，眼眶通红。

想到她山上时，在那些重伤逃走的人里，没见到齐桑的身影。那些人说他身受重伤，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她不相信，不顾那些人的劝告执意奔上山，那一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要找到他，然后让他履行诺言，和她一起归隐山林。

好多启明帮的面孔……她慌乱地转身，可目及所处皆是启明帮的面孔。想到了什么，她面色一慌，急忙寻找着什么。

“齐桑！齐桑！”她跨过一具具尸体，寻找着那个人。一股巨大的不安升上她的心头，折磨得她险些站不住脚。

“齐桑！”依旧是没有找到，“你在哪！”心脏在快速的跳动着，这种遍布全身的恐惧，除了小时遭遇灭门的那一晚，现在又开始出现了。

她不停的翻翻找找。许是受伤昏迷了，不会有事的。她这么安慰着自己。

片刻后她翻找的动作突然停住，缓缓站直身体，随后身体往后踉跄几步，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她凄然一笑，玉手抹去眼泪，不死心的想道：许是穿着和身形相似的人呢？

可那人腰间上的腰带上，赫然现着她给他绣的、寓意平安的平安竹。

她身形一晃一晃地走向那个身影。

她缓缓蹲下，脸上已经是一片死寂，双眼失去了神采。这人周围一片血水，好似已经将全身的血液给流干了般。

她双手覆在眼前这人冰凉的手臂上，感到那冰凉的触感，她猛地闭上眼睛，眼泪流了下来。

她将这人翻过身来，那早已深刻在她心头的面孔映入她的眼中。她猛地捂住嘴唇，浑身一软，坐到地上。半响后那令人心酸的呜咽声从指缝中流出。

“齐桑……齐桑……”她明明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他的名，可发出来的声音却微不可闻。

“齐桑，你，你醒醒。”她咬牙哭着说道，将他抱入怀中，看见齐桑左手上的手臂不见身影，她仰头猛地哭出声，肝肠寸断，撕心裂肺。

面对那张毫无血色，苍白无比的面孔，她的心就像是被人一刀一刀刮着。

“齐桑，你醒醒啊，你说过要带我隐居山林的，你醒醒啊！没有你我要怎么办啊！啊——”

崖上回荡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伴随她的哭声的还有那呼啸不止地风声，像极了鬼魅的嘶喊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停止了哭泣，缩着身体倚在毫无温度的他的怀里，手环上他的腰，两人躺在一片早已干透了的血水中。

不知是不是在梦里，她看到了他两初遇的场景，他就像一道光，照进生活在一片腐烂恶臭，早已变得麻木的她的心里。

救赎了她。

“跟我走吧。我们从新生活，我给你我全部的爱，和一个家。”他一遍一遍地对她说道。

“主子答应我了，只要这件事完成了，我就可以卸下这帮主之位，到时候我们就可以隐居山林了。”

只是他不在了，她的光也泯灭了。

她脱下斗篷将他放在上面，最后拖着斗篷，一步一步地将他带离这里。

即使她身体早已在这寒冬里，被冻的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