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三，桃花树下，一袭红衣铺在地上，敛了半袖落花，他面色憔悴，闭着双眼，似乎睡着了。

那一天，天明气清，光与影交织，纤纤白衣，踏花而至……树下的人闻声慢慢睁开了眼睛，只见白衣正飘落在他的面前，她裙角带起的风拂过他的脸，他的嘴角微微扬起，扯出一丝笑来。

“月儿。”他唤道，气息很弱。

“嗯。”女子轻轻应了一声，半跪着在他身旁打开玉匣，取出那株银花，“天山雪，我把它带回来了。”

“不要……”夜陌想要制止，女子的手指已经触碰到花瓣，它的雪蕊像露珠一样晶莹，在女子的指尖一摘下便染了颜色，她只觉得寒气从指间沁入骨髓。天山雪蕊渐渐变成透绿，在女子的手上散尽了最后一丝寒气。夜陌看着女子的脸，尽是不忍和怜惜，任凭她将雪蕊喂进自己的嘴里，只觉得那珠子滑入嗓子，渐渐融化了，沁入血脉里。女子抚了抚夜陌的额头，看着夜陌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才安心地笑了。夜陌将女子揽入怀中，又唤了一声，“月儿……”

女子只是靠在夜陌的怀里，夜陌的下巴轻轻贴着女子的头，此时的他思绪万千。桃林很静，树梢零零落落地撒着花瓣，落在两人的身上，他们都无比珍惜这一刻的宁静。许久，才起了风，夜陌伸手拈去女子头发上的花瓣，“月儿……”

不知何时，怀里的人悄悄地昏迷了过去，他摇了摇她，手颤抖着，一片一片把花瓣拈完。他仿佛知道会发生什么，然后身体一斜，沉沉地倒了下去。

这时，楚云从林中走了出来，他俯身抱起女子，又对着空气说道，“雀奴，带他回去。”说完就离开了。

雀奴飞了出来，魅影，魅刹也随即出现，他们扶起夜陌，一前一后离开了。

三月的桃花算开了个遍，生机勃勃……

城门，一辆华丽的马车静候着主人的到来，茶水点心一应齐备，没一会儿它的主人就来了。

“王爷。”

楚云将女子抱上了车，马车随后就离开了。

“母亲，我知道你有办法的，你救救他。”

“我不能救他。”

“为什么？您到底怎么了？他是夜陌啊……”

夜陌不是她守护的那个人，他隐藏得如此之深，不知有什么目的，若是他发现了她知道了这个秘密，自己恐怕会有生命危险，她要趁他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让楚云远离歧城。

“云儿，那姑娘回来了，你去找她，带回王府，一定照顾好自己，什么也不要问。”

“芸姑，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姑娘是情儿很重要的人，你记得替情儿照顾好她。”

“……”

楚云不明白，翠鸢阁近日除了夜陌的事也没有发生其他的事情，为什么芸姑会这么焦虑，还要他带那姑娘回王府，尽管有许多的疑惑，他还是选择按照芸的吩咐做。

马车到了江边，换成了大船，船很快就开走了。

“老先生去哪了？”

“听说一早就离开了。”

“本王离开后，叫他们随时留意翠鸢阁的动向，有任何异常立刻来报。”

“是。”

仆人并没有走开，他看了看门内，大门紧闭，楚云正看着床上的人，她一直没有醒。

“叫王府安排好。”

“是。”

夜陌倒是在傍晚醒了过来，就像是睡了一觉就死里逃生了。

一个月后，花瓣如雨一般落着，桃花深处，红衣静静靠在树下，他伸手接住一片花瓣拈在指尖玩弄起来。

“雀奴，你觉得这漫山遍野的桃花，”他玩味的笑起来，“和本公子比起来，谁更好看？”

“自是公子好看。”

“嗯……”

他很满意这个答案吧。他的事情，雀奴从来不敢过问，只有听命行事。魅刹，魅影，还有芸姑，甚至连门里每个知情的人，即便他们知道的太多，即便他们也为那名为了夜陌几乎送了性命的女子感到惋惜，他们也只是从来不提起丝毫，因为自己的身份，也因为作为杀手，作为暗影的她们从来都不能带太多的感情。

“还是今年的花开的好看。”

“是。”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沚城王府，小丫鬟们你言我语，一下都拥簇过来，忙得嬷嬷们都招呼不过来了。

“姑娘姑娘，咱们放风筝去。”

“好。”

“我的风筝最好看了。”

“姑娘，看我的风筝，是大蜻蜓。”

“还有我的，是花蝴蝶哦。”

……

楚云坐在亭中也牵着风筝线走了出去，女子拿着风筝跑了过来，忽然脚下被草绊了一下整个人都跌倒在了草坪里，楚云忙跑过去将她抱了起来。嬷嬷和小丫鬟们也是吓得不轻，谁都知道他们家的姑娘身子弱，经不住半点折腾。

“摔到哪里了？”

“没事。”

大家继续玩着，也采些好看的花儿，也不管是不是她家王爷精心培育的，编了花环送给姑娘，姑娘开心了王爷自然也是开心的。

“姑娘，这个花环送给你。”

“谢谢，编得真好看。”

“我们去那边再摘些玩儿。”

“嗯。”

花园里，百花齐放，欢声笑语。楚云看着那白衣女子，温柔地笑了。

“你们可别走远了。”

“知道啦。”

嬷嬷这样吩咐小丫鬟们，见她们慢慢走远了也跟了去，王府的仆人这才走了过来。

“何事？”

“翠鸢阁一切正常。”

“我知道了，以后没有事不用来汇报了。”

“是。”

“老先生还没回来吗？”

“还没有，自从上个月送来了药方就没有信了。”

楚云有意无意地望了那花丛一眼，“去拟折子，王府要办喜事了。”

“是。”

仆人明了，月初就已经按他们这位王爷的吩咐在筹备了。

后来，转眼就五月了，歧城的桃林，绿意盎然。这时，一身红衣穿过枝叶，他从身旁的树枝上摘下最后一朵桃花，伸手递了过去，放眼一望偌大的桃林并没有他人，可分明有一抹白色的身影，形容模糊，就在这桃花深处。

“说好的不见不散呢，你怎么失约了呢？”

红衣负气丢掉手里的花瓣，花入泥，花开的时候他每隔两天就来转转，花谢了他也不再来了。

三月桃花，过时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