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驰斯宾特商务车在前面领路。斯宾特后面是龙剑、于蔚和龙华分别开着的三辆车。
商务车上的龙铭一坐在姥爷龙建援的旁边,沈宜人和龙游峰则坐在后排。
孙涛不止帮龙铭一借了车,还让自己店内的司机全程陪着。司机是经验丰富的司机,车技一流,能减少不少颠簸,龙建援的旅途也能舒服一些。
于海今天还是不愿意露面,借钱的时候他将龙剑骂了,龙伟就和他对骂,大家不欢而散。大家关系太僵,于海今天早早就躲出去了。
龙建援看着外面感慨道:“现在是真快,真方便。当年我出来的时候,还是跟着父亲走,走了一天山路,脚都磨破了。”
“现在一个小时就到了。”龙铭一将保温杯递给姥爷,“您喝口水。”
“好。”龙建援喝了两口,“真是社会大发展啊,真好。”
龙铭一他们的车队刚进入了宁镇,就看见有人在对他们挥手。
龙建援眼神还行,仔细辨认了一下,“是三小子吧?”
“三小子”是龙建援妹妹龙秀娟的儿子。政府部门工作,今天特意请假来接人的。
龙铭一先下车跑到姥爷的一边,帮忙打开了车门。龙建援扶着龙铭一的手下了车,由龙铭一搀扶着向前走。
“三小子”李正赶忙跑到龙建援面前叫道:“舅。我妈在家等着你们呢。”
“好,好。”龙建援点头,“那我去看看。”
龙秀娟住的房子很宽敞,二层小楼,300平米。院子里一半种着花草,一半种着菜。闲来无事,龙秀娟还会种种院子。
龙秀娟的大儿子李玉经商多年,在宁镇做汽车配件生意,二儿子李宏是做水果批发生意,一年收入也不错,三儿子李正是公务员,实权派。几个孙子孙女,有留在大城市的,有帮着家里做生意的,这一家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看见哥哥来了,龙秀娟起身迈着蹒跚的步子,来到了院子门口,身后子孙十七八人也都跟着出来了。
一下子院子里站着三十来号人,瞬间人气旺盛很多。
龙建援握着龙秀娟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还是龙秀娟先开了口,“哥呀。”
“两三年没见面了。”龙建援说:“看你们都挺好的?”
“都挺好的。”龙秀娟眼泪汪汪,抿抿没有牙的嘴,“都进来吧。”
本来宽敞的大厅里,瞬间就挤满了人。
龙游峰已经和其它的孩子交了朋友,几个小孩如欢脱的小鸟“飞”了出去。龙秀娟的重孙子李墨生和重外孙女王轩带着龙游峰去外面玩了。
孩子特别容易交朋友,李墨生的车让给龙游峰,龙游峰把这方向盘,一脚“电”门,就上路了。
沈宜人和李墨生的妈妈哪里能放心这些“熊孩子”,便也追着孩子们出来了。
龙铭一在客厅与几位舅舅聊着天。舅舅们询问着龙铭一现在怎么样,都做些什么,称赞着龙铭一有本事。
“铭一真是厉害啊。”大舅李玉说着:“现在这生意是越做越大了。都是亿万富翁了。”
“还好,还好。”龙铭一谦虚的说。
“你可别谦虚,我们这几个孩子还都以你为榜样呢。”李正说道。
热闹一阵,大家中午开席四桌。一家人团团圆圆吃了一顿饭。互相推杯换盏,众人都很是尽兴。
席间,李玉和龙铭一谈了一件事,就是宁镇准备大力发展旅游。这说明这个县级市的发展中心改变了,他告诉了龙铭一一些情况,约了晚上好好聊聊。
龙建援吃过饭,休息了一个小时左右,便想着出去转转。
“铭一,陪我出去走走,别叫车了。司机也累了,让他休息吧。”龙建援叫着龙铭一。
“好。”龙铭一随着姥爷向外走去。
李玉追出来要安排车,龙建援摆摆手。“不用,我们爷孙俩儿随便走走。”
龙铭一和龙建援打了一个车,来到了宁镇唯一的步行街这里。龙建援是想自由地逛一逛家乡。
下车后,龙铭一扶着龙建援缓慢步行。龙建援看着这里与自己小时候完全不同的街道,却还满是向往。
“这里原来不是这样。”龙建援说道:“这里原来也是大街,但那有这么繁华?就是一个市场。那时都是土路,人就在街边站着卖东西。一根扁担两筐梨,三声叫卖四周听,五人问价六人过,七倒霉运八兴旺,九受罪来十福享。”
“什么意思?”龙铭一笑问。这是不太高明的顺口溜。
龙建援说道:“人的一生啊,起起伏伏,颠颠倒倒。朝卖雪梨,午入庙堂,晚上砍头,没有定数!唯有得志不骄,失意不馁。一生未必顺平是好,却也不用过得惊心动魄。”
“姥爷不愧是老干部。”龙铭一笑道。
龙建援可真的是货真价实老干部。每年过节,有很多人来慰问那种。
“取笑姥爷呢?”龙建援说道:“铭一,无论家乡怎么变,始终是家乡。”
“姥爷说的对。”龙铭一点头,“这宁镇,也不是生我的地方,也不是长我的地方,可我站在这里,就是觉得亲切。”
“这就是家乡。铭一,‘籍贯’并不简简单单是你户口本上的两个字,是几千年‘家’文化的传承。”龙建援说道:“它一直在你的血脉里,不断的流淌着。”
“您说的对。”
龙建援和龙铭一边走边说:“你看这多好啊。街上走着的是乡人,说着熟悉的乡音。”
“就是没有卖梨的了。”
“臭小子。”龙建援敲了龙铭一的头。
龙建援走了一段路说道:“我这次来,还想见个人。”
“什么人?”龙铭一眨眨眼,“没其他亲戚了吧?”
“现在说算是亲戚也不为过。”龙建援颇为遗憾的说:“当年我走的时候,她留在这里了。一别多年,了无音讯。谁知道我和你姥都已经成婚了,她还等着我呢。”
“哇。”龙铭一笑着说道:“这可是您不对了。老人家今年也得九十了吧?”
“九十多了。”龙建援笑了笑,“真是多少年了。”
“咱们去,她老伴儿不会打我们吧?”龙铭一在姥爷面前就是个孩子。
“你这孩子……”龙建援瞪着龙铭一说道:“那天你姑奶看见她了,两人聊会天,她老伴也去世了。两人聊了半天光说了住哪,也没想着留个电话什么的。我想着吧,我们这岁数,要是不见,可能就见不着了。”
“那我们去看看。”龙铭一带着龙建援,按照龙秀娟说的大概地址,打车来到了一处老旧的住宅。
龙建援和龙铭一敲了敲门,家里没人。
“这是出去了吧。”龙建援叹口气,“这没缘分的人,终究是没缘分。见都见不到。”
隔壁门打开了,一个中年女人出来倒垃圾,看看龙建援和龙铭一,“你们找刘老太太?”
“对。”龙建援问:“她出去了?”
“您是她什么人?”
“一个多年没见的朋友。”
“哦。”女人点点头,颇为惋惜地说:“她十几天前去世了。还是他干儿子张罗的呢。刘老太太人可好了,与人为善,不争不吵的,她葬礼我们都去了。”
龙建援脑袋嗡嗡的:“没啦?人没啦?”
“没了。”女人说道:“前十几天走的。老太太喜丧,没病没灾,走的挺安详,就是睡一觉就没了。正巧他干儿子来看她,发现没的。一切都是干儿子张罗的。老太太一辈子没儿没女,这干儿子没白养。”
“没儿没女?丈夫呢?”
“没丈夫吧。没见过。”女人特别肯定。“我们多少年街坊了。”
龙建援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
女人对着从楼梯口进来的六十多岁男人说道:“爱柱哥,你妈朋友来了。”
男人看看龙建援和龙铭一说道:“我妈的朋友?是听着信儿了吧?老太太走了。您进来家里坐坐吧。”
“你叫什么?”龙建援颤颤巍巍的问。
“刘爱柱啊。”
龙建援差点一个跟斗摔在地上。
龙铭一扶着龙建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姥爷龙建援的名字是响应号召后改的,他的原名叫龙秀柱。
龙铭一心中叹道:真是白白误了一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