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朝阳欲起,九龙山外云海翻腾,祥云罩顶。
一众天刀弟子列了行伍阵势,长刀在手,不动如山,隐隐有几分想要劈下东升旭日的气势。
行伍对面高地建有一座亭台,上挂金漆大匾,匾上笔走龙蛇书三个大字——晨刀台。台里聚集一众好汉,放太师椅五把,左右坐了四人,唯中间正主尚未现身。
“大师兄,师傅怎么还没来,这晨刀咱们还练不练?”马国忠站在柳石杰身边,咬耳问道:“往日里都是师傅嫌弃咱们怠慢懒散,莫不是昨夜酒喝多了,还没醒酒?”
柳石杰昨天力战周少阳,最后力竭倒地休息了一晚上,如今虽然身子有些酸痛,却也不敢疏懒晨刀一事,早早赶了过来。
此时马国忠问及父亲,他心下也是奇怪,不过对于师弟的猜想却不担心。“父亲由来海量,想必有什么事耽搁了吧,待我去寻一寻他老人家。你且在此看好众位师弟,莫教天下英雄笑话。”
柳石杰叮嘱师弟几句,将手里长刀递过,而后转身离了晨刀台,向着父亲居所飞步走去。
他一路行走如风,掠过廊坊走道、月亮门、转过影壁,见家中老妪正在院内打扫,走上正室台阶,敲了敲门。
他见门内无人应答,手下加了力道复又在敲,门内虽然依旧无人应答,不过大门却是被他敲开一丝缝隙。
他心下犹疑,推开房门,向着卧室走了过去,却是楞了一下,忽地喊出声来。“父亲!”
此时他只见得柳老英雄卧倒在茶桌之下,手边倒一茶壶,边上一摊水渍。
“啊!”门外闻声赶来的老妪,只见她手里扫帚掉落,人吓的脸色苍白,半蹲地上。
柳石杰搽去眼角泪水,回顾一眼,隐下心中悲凉,吩咐道:“你且快去晨刀台通知陈世叔。”
柳石杰见得老妪仓惶离去,站直身子环顾四周。
茶桌上放了两个茶杯,他分别拿起,闻了一下,似乎都没有倒过茶水。
他看着四周,似乎再也找不到任何异常,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与父亲往日时并没有什么区别。整体整洁的卧室,如果不是倒了主人,此时哪里会引起他人注意。
他思虑许久,没有半分思绪,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们父子,竟然会这样分别。
忽然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他复又搽去眼泪,走出门外却是将一众人等挡在门外。
“家父遭人暗算,死不瞑目,希望大家配合我天刀门,查个清楚。”柳石杰双手抱拳向众人行礼,底下众人再听少门主确定了噩耗,片刻间混乱起来。
他眉目一皱,大喝一声,到底是此间主人,别人多少卖了几分薄面,不再吵闹猜测。
“家父生前与世叔亲如手足,而今侄儿江湖经验浅薄,此时希望世叔能够代为处理此事,为我父亲讨个公道!”
柳石杰真真儿无计可施,他久居山上二十年,江湖经验尚浅,此时又没有线索思绪,只能期望陈少华能够为自己查清一切,找出杀人真凶。
陈少华搀扶起柳石杰,吩咐两位弟子留守门口,一应天刀弟子留在院内,监视着场上数十位江湖人士,而后携着柳石杰走了进去。
“贤侄是第一个发现大哥尸体的?”陈少华作出检验尸体模样,随口问到。
“是的,家父往常生活习惯自理,早晨指教我们一众弟子晨刀时,家中唯一老妪才会打扫院落、卧室。世侄进来院落,老妪正在院内打扫,想来不知。”
“这卧室可有什么异常?”陈少华走了一圈,问到。
“世侄来时,只见家父倒地不起,这卧室倒是整洁,不曾见到任何异常。”
陈少华叹了口气,走向床头再问。“近些年来,大哥可是跟人结了仇怨?”
“家父浸淫天刀,数年来未曾下山半步,而往前是非,江湖宿怨,世侄却是不知。”柳石杰跟了上去,回道。
卧室里两人一问一答,案情却是越发迷离,而卧室外静了片刻终究还是吵了起来,一众人等担心殃及池鱼,此时纷纷胡猜凶手,想要尽快了结此事。
“莫不是黄河鬼寨李鑫那厮,我瞧着他就不像好人,而且黄河众鬼如今在朝廷下日子难过,莫不是想要吞下天刀门好上岸?”
“QNND,老子们日子好过的很,从来没想过上山当个大王,你这厮再胡说八道,小心老子这口鬼头刀不认人……”
“莫非是昨晚那个小娘子?”一位麻衣莽汉随口一句,最后越想越可能,复又说道:“洛阳沐家从来不跟咱们这些武林人士打交道,此番莫不是柳老英雄惹了什么朝廷大官,这沐家便差人前来害他?”
“不可能吧,那小娘子昨晚醉成那样,怎么杀柳老英雄啊!”有人不信,反问一句。
“你怎么就知道不可能,说不定人家装醉呢。再说了她身后那个汉子看着威武,又不曾出手,说不定就是他隐藏身手,暗中杀害咱们武林人士呢。”
众人你一句他一句,一开始还在认真讨论是谁杀了柳老英雄,然而说了一会,最后全在指责洛阳沐家是朝廷鹰犬,在此地为祸武林,迫害江湖侠士。
“沐家在不在比?”
武林人士说了半晌,突然有人问到洛阳沐家,却是发现没有人在,片刻间一声声讨伐声响起,不少天刀门弟子也被蛊惑,最后人群涌动朝着西厢客房奔去,口喊“活捉沐家,祭奠柳老英雄在天之灵!”
上官辰、刘季常二人与几个天刀弟子不能抵挡,只好闯进卧室,向着陈少华两人禀报。
陈少华听的众人禀报,心中思绪急转,暗道:“或许人心可用,只要洛阳沐家不能自证清白,那这事不是他们干的,也是他们干的了!”
柳石杰听闻禀报,不敢马虎,吩咐几个师弟守好此处,招呼陈少华一应人等赶紧过去。
西厢客房自来招呼宾客,此次柳老英雄生辰,宾客众多,西厢就只留作招待贵客之用,如陈少华、李鑫这样江湖地位不凡之人才能进入。
本来依着柳老英雄心性,西厢断然不会招待沐家一行三人,不过昨晚沐芸仙三杯醉酒让柳老英雄高看了一眼,所以酒醉之后吩咐老妪将人安排了过来。
金龙双手抱一把剑守在沐芸仙屋外,昨晚大小姐醉酒,玉凤照料了半夜,他也就在屋外站了半夜,如今一宿未睡却也还是精神抖擞,抱剑直立,分毫不动。
屋里沐芸仙着白色里衣,酒醉复醒,背靠墙壁,躺在床上,身子盖了一半被子,此时左手扶额,晃着脑袋。
“小姐,昨晚你可吓坏我们了。老爷还有几位少爷要是知道,我和金龙少不了一顿家法。”玉凤吹了吹手里醒酒汤,喂了沐芸仙一口,语气不安的说。
“无妨,无妨。我们姐妹一场,你真要被爹爹打了,我就请你吃糖葫芦,保证你不记得疼。”沐芸仙喝了几口汤,手里运动几下,酒醒的差不多了,身子行动没什么妨碍。
“小姐,你还取笑我。”玉凤脸上含羞,记起幼时趣事,脸上笑逐颜开。
金龙、玉凤自小随沐芸仙长大,年长她约莫三四岁,从小因为她挨了不知道多少家法。
金龙一身钢铁身躯仿佛就是这么打出来的,受了家法也不在意。
玉凤幼时初背家法,当时在自己房间惨叫不停,然而当时才七岁的沐芸仙来看她,请她吃了一串糖葫芦立时就不哭了。
后来成了约定,只要玉凤受了家法,沐芸仙必然会想方设法为她寻来糖葫芦,也就成了沐芸仙取笑玉凤贪吃忘打的趣事。
“洛阳沐家残害武林,草菅人命,赶紧出来受死!”
几个江湖散客携了几名天刀弟子,领着江湖人士气势汹涌得围了上来,手里刀、剑、棍、棒,十八般武器拿在手里,盯着守在门外的金龙,大声喊话。
金龙抱着长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却已经有人围了上来,进了几招。
他半步不退,手里长剑带鞘横扫,刀剑之声响起,有人退了几步,但更多人进了几步,再进一招。
他拔出长剑击退几人,问道:“诸位前来究竟所为何事,洛阳沐家向来远离武林纷争,却也不容不得你们随意欺压!”
“狗贼,还柳老英雄英雄命来!”
众人不听解释,手里各种招数齐出。
洛阳沐家这些年抓捕江洋大盗,犯禁游侠,早就被武林人士唾弃,而今天刀门柳老英雄身死,这些人更不想被殃及池鱼,只想抓住凶手早些离去,至于凶手到底是谁,对于他们而言并不重要。
金龙挡了半晌,终究是一人难敌众手,又兼脚下半步不让,此时手臂中了一棒,肩膀也被刺了一剑,血流不止。
众人眼看就要将他拿下,手下再进几招,却见窗口突然串出一个女子,手里长剑刺来,当场就刺死一条人命!
金龙趁着众人不再进招之时,左手点住肩下,止住流血,然后与玉凤相互依靠守在门口,手里长剑抖个剑花,剑指众人,喝道:“洛阳沐家在此,谁要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