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李江又唤来得月楼的伙计将残羹剩饭给撤了下去，东方瑞再次泡好了茶，重新端了茶放到楚悦儿的面前，这才仿佛闲聊般的问起楚悦儿这件事。

很显然，早晨他特意去定国公府送自己腊八粥，之后又邀请自己过来得月楼用膳果然是有目的的。

“殿下打听这个做什么？皇上说过，会等我及笄之后再讨论亲事。现在说这个不是太早了吗？”

楚悦儿不动声色的喝了口茶，扬起的笑容恰到好处的浮现出几分漫不经心的好奇来。

或许是因为年龄还小的缘故，看起来她似乎还从未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

“如果本殿下记得不错的话，你现在已经十四岁半了吧？再有半年就要及笄了。本殿下的意思是，太子妃其实现在可以开始考虑这个问题了，时间其实已经不多了。再说，现在马上就要过年了。万一在今年团圆宴的时候父皇问你这个问题，到时你该怎么办？总不能随随便便选一个人作为自己的夫君吧。太子妃，你说本殿下说的对不对？”

楚悦儿的反应有些出乎东方瑞的意料。

他似乎有些叹气，却又循循善诱的劝起楚悦儿来。

“殿下说的对，我是该好好考虑了。”

楚悦儿倒是没有否认东方瑞的话，她说着便不由得开始正襟危坐起来，显然已经被东方瑞的那些话给打动了。不过，很快。她便又恢复了陪平常的坐姿。

“其实也没什么好考虑的。除了大皇子，其他几位皇子都不适合。其实一直以来我能选择的也就只有大皇子一个而已。不是吗？”

楚悦儿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居然十分的平静。

她甚至都没有询问东方瑞提起这个话题准备说些什么，或者毛遂自荐什么的。

如果说之前她还有考虑过东方瑞的话，那么在自从知道她身上的毒居然是李德妃的杰作的时候，她都已经断了和东方瑞合作的可能。

哪怕她心里十分清楚，李德妃在算计谋害她的时候，东方瑞并不知情，可她怎么都过不了自己那关。

无论如何，她总不能嫁给害了她的那个人的儿子，这和认贼作母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李德妃后来更是因为害她一事暴露而自缢身亡。

因此，他们两个就更不可能了。

“太子妃，原来你一直是这么想的？你就从来不曾考虑过别的皇子们么？就连父皇都没有直接认定大皇兄，而是给了大皇兄本殿下还有三皇弟四皇弟一个机会。。。”

东方瑞一时有些不忿，不由得圆睁着一双眼瞪着楚悦儿不平的质问出声。

“不是，其实之前我也有考虑过殿下你和三皇子。可是，自从知道我身上的毒是因为德妃娘娘的缘故，我就再也没有考虑过殿下你了。至于三皇子，他不止之前和我的庶妹黏黏糊糊，而且心术不正，我自然不能选他作为自己的夫君，你说是不是？至于四皇子，你是知道的，他不仅年龄小，背后支持他的势力更是几乎没有，我总不能害了他，你说是不是？”

楚悦儿几乎是推心置腹的对东方瑞说出这番话来。

可是，听了他这番推心置腹的话，东方瑞却感觉自己好像一瞬间吃了好几锅的黄连汤，不仅嘴巴里泛苦，全身上下都好像被苦水给浸泡似的，没有一处不苦。

原来，之前楚悦儿确实也是考虑过他的。

他就知道，之前楚悦儿对他明明隐约有些不同。

都怪他的母妃。。。

可是，现在他的母妃都已经为了她的错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楚悦儿为什么还要揪着他母妃之前的错误不放？

“殿下，就是因为你的母妃已经付出生命的代价，所以我更加不敢选择你了。我可不敢赌你得偿所愿成为大景王朝最尊贵的那个人之后会不会对我秋后算账？要知道，我不仅代表我一个人，更代表着整个定国公府。万一你以后秋后算账找定国公府麻烦怎么办？我可不敢用一家老小兼自己的性命赌你的一时心软。”楚悦儿说到这里，神情便变得格外嘲讽起来。

“可是，即便如此，太子妃，咱们其实也不是不能够合作。。。”

听着楚悦儿如此理性而直接的将他们两个之间的不堪说了出来，东方瑞的脸上浮现出真实的痛苦。

他的母妃从他一出生，便给了他她所有的一切。

他无比清醒的知道，他的母妃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他。就算她下毒谋害尚且年幼的太子妃楚悦儿，也是为了让他以后再面对楚悦儿的时候多一点底气。

毕竟，一个身体孱弱又无法生育的太子妃或者皇后对他的掣肘怎么也比一个身体康健有孩子伴身的太子妃或者皇后的掣肘要少的多不是。

他的母妃唯一没有料到的是，太子妃尚未被他给迷住，他却已经将太子妃放在了心上。

要不然，他的母妃并不一定会使出那么阴损的法子对付尚且年幼的太子妃吧？

他承认，他确实喜欢上了楚悦儿。要不然，他也不会在明知道楚悦儿对他的母妃心怀不满甚至怨恨的时候还想着毛遂自荐，想要成为楚悦儿的合作对象。

原本他还想着，就算楚悦儿对他的母妃再心怀不满再怨恨，但是他的母妃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楚悦儿的心里说不定就放下了之前的那些恩怨，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可是，直到听了楚悦儿这话，他才知道自己果然想得还是太过简单，太过理所当然。

“殿下既然这么聪明，肯定也应该能够想得到，就算是合作，我也只会选择大皇子而不会选择殿下你。至于原因，殿下这么聪明，自然不需要悦儿替你好生解释了，你说是不是？”

听到东方瑞说的那句“合作”，楚悦儿却是想都没想的直接拒绝了。

她之所以会答应陪东方瑞到得月楼来用膳，原本就是打算把话都说清楚明白的。

东方瑞就算无辜，她以后也没想过要和他有什么瓜葛。

楚悦儿直白的话让东方瑞心里一痛，脸色蓦然苍白了许多。

这一会的功夫，他居然有些搞不清楚他此时的心痛是因为以后再也没有办法和楚悦儿在一起，还是明白从此之后，他和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再也无缘。

至于楚悦儿所说的原因，他自然是明白的。

不管楚悦儿现在的身份有多风光，她的选择有多重要。但是，只要她选定了一个人成为了她的夫君，成为大景王朝未来的储君。但是，终有一天，她的夫君会成为大景王朝的主宰，成为那个坐在龙椅上呼风唤雨的人。

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楚悦儿的身份的皇后又如何？

如果她现在亲自选择的这个夫君想要和她清算之前的旧账，想要让她一个深宫皇后无声无息的死在皇宫多的是法子。更何况，楚悦儿她不止有自己一个人，她的身后可还站着整个定国公府。

如果她选的那个人在丧心病狂一些，只怕连她身后的定国公府都逃不脱覆灭的命运。

那可是整整一个家族的人命，楚悦儿怎么敢将那么多人的命赌他的深情以及不忍心。。。

想到这里，东方瑞整个人都变得颓唐起来。

他这才想起，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可笑又有多么天真。

他凭什么觉得，母妃的死会让楚悦儿消气，继而答应他的提议。

“太子妃说的是，是本殿下魔怔了。本殿下今天所说的话，还请太子妃不要放在心上。”

东方瑞想要努力保持风度，下意识的，他不想在楚悦儿面前暴露出痛苦不堪的模样。只是心里的剧痛让他不仅不能坚强的站起身来，反而痛苦的想要蜷缩起来，甚至想也不想的将自己藏起来。

“殿下，你。。。你不要紧吧？如果是因为悦儿说话太难听的话，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悦儿今天之所以会当着你的面把心里话都说出来，只是不想咱们最后变得连朋友都做不了的境地。毕竟，悦儿心里其实还是很珍惜你这个朋友的。”

看着东方瑞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色，楚悦儿到底还是有些担心起来。

她心里何尝不清楚，李德妃是李德妃，东方瑞是东方瑞。

李德妃做的那些恶事东方瑞从来都不清楚，东方瑞最大的错便是他是李德妃的儿子。

就算他是无辜的。

但是也难保他坐到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的时候心里不会想着要替他的母妃报仇。。。

这是他们两个怎么解也解不开的死结。

但是，虽然如此，但是楚悦儿却还是不忍心看到东方瑞因此变得颓废或者偏激。撇开这些私人恩怨的话，东方瑞在所有皇子当中算得上一个有能力又有担当的皇子。

就像这次赈灾的事，他不仅井井有条的完成了差事，甚至还比想象中完成的更好。

他有能力有担当，如果能放下成见，诚心辅佐东方翎的话，大景王朝也不会再次陷入内忧外患的境地。

因此这才是她既不能选择和他合作却又要把话给说清楚的真正原因。

就算他现在不能明白自己现在所说的，那么等到将来整个大景王朝内忧外患的时候，说不定他终于能放下自己的心结，和东方翎一起为拯救整个王朝做出自己的贡献。

“本殿下自然是不要紧的。。。”

“噗”

东方瑞能感觉到自己的眼前阵阵发黑，但是他自然不能在楚悦儿面前露了怯，因此强撑着占了起来。但是，没想到他话还没说完，却是终于压制不住喉咙处的腥甜，一口鲜血就那么猝不及防的吐了出来。

“殿下，你怎么了？”

“殿下，你没事吧？”

见此情景，原本杵在身后当背景墙的李江和惊诧中的楚悦儿顿时一前一后的往东方瑞的方向扑了过去。

“别紧张，本殿下没事。。。”

东方瑞吐了这口血反而感觉心里好受了不少，看着李江和楚悦儿不似作伪的关切的模样，他赶紧抬手用自己的衣袖擦拭赶紧自己的唇角，一脸云淡风轻的表情开口说道。

“都吐血了哪能没事？不行，你先坐下，属下这就让人请太医过来。”

李江站在东方瑞的面前，整个人像一块大门板似的杵在东方瑞和楚悦儿的中间，生怕自家殿下看到楚悦儿又会被气得吐血。

他也知道楚悦儿是太子妃，因此语气倒还带了些祈求。要不是楚悦儿太子妃的身份，相信这会楚悦儿早已被他利落的丢出包厢外了。

“李江，不得对太子妃无礼！太子妃，本殿下没事。不过本殿下身体不适，就不能送你回府了。还请太子妃见谅。”

东方瑞倒是不觉得自己再看楚悦儿一眼就会被气得再度吐血，但是他现在确实没有再和楚悦儿说话聊天的心情。而且自己这么狼狈的一面被楚悦儿发现，他也乐得现在不见楚悦儿的面。

因此他虽然呵斥了李江一句，但是并没有吩咐李江走开，反而直接对着楚悦儿下起了逐客令。

如果不是他能察觉楚悦儿刚刚的担心和关切不似作伪，他想他现在根本不会这么心情气和的对着楚悦儿说话。

“既然殿下没事，那悦儿就先告辞了。”

既然主仆两个都不欢迎她呆在这里，楚悦儿自然也不是那等厚脸皮的人，自然站起身来带着一直没有说话的双儿蓝儿往包厢门口走去。

“当然，如果殿下有事的话，以后也可以过来找悦儿，悦儿保证不会对殿下的事袖手旁观就是。”

走到门口，楚悦儿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的转过头去，对着东方瑞交代道。

东方瑞此时正目送楚悦儿出门。

他似乎没想到楚悦儿这时居然还会转身回头对他说话，因此当楚悦儿的视线望过来的时候，他一时忘了转头，就这样直当当的望进楚悦儿毫不掩饰的担忧的目光当中。

“殿下，你可记清楚了？”

看着东方瑞好像有些傻乎乎的模样，楚悦儿忍不住再次问道。

而东方瑞还能怎么办？

当然只能傻乎乎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