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小的交代！大约是两年半之前，那时秦王您刚刚奉旨起兵，在去洛阳的路上扎营。有一日傍晚，小的在营前站岗，突然来了一男一女，说是秦王您的家属，要求见您。小的起初以为是些闲杂人等，便未允许他们的请求。”

“后来燕罗公主来了，她似乎认识那女子……也就是夫人。但她当时却跟夫人说，秦王您回长安了，不在营内，急急打发了他们走。”

“小的当时还奇怪，因为秦王殿下您明明就在营中啊，可后来燕罗公主说，这二人是挑事之徒，直接赶走就好，不必回报秦王您，省的让您分心。小的，小的就……”

李世民坐于殿中，听着小兵的叙述，脸色愈发阴沉。

他当时还奇怪，月溪遇险为何不来求助于他，只是当时沉浸在失去她的巨大悲痛之中，便没再考虑此事。原来并非是她不来，而是有人堵死了她的生路！

杨月溪早已不记得那小兵了，她见殿前种的几盆兰草甚好，便打了水来浇一浇。

李世民站在殿外，远远的望着她出神。

他们原本不必分离两年之久，他原本可以看着恪儿出生，他原本可以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守在她身边……

然而就因阿史那燕罗一句“不在营地”，竟就将他们生生分离，甚至害得她差点丧命！这一点，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

想到这里，他毅然转身朝阿史那燕罗的寝宫走去。

突利来了两日，还未曾去见过李世民，他整理好行装，正准备去甘泉殿，就看见李世民急匆匆往这里走来。

“秦王殿下……”突利准备打招呼，不想却被李世民一把推开，“走开！”

见他此番来者不善，突利顿时警惕起来，亦疾步跟了上去。

阿史那燕罗见李世民亲自过来，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她原本以为他有了杨月溪之后就不会再来找她了。

她满脸欢喜地迎了上去，却见他气势汹汹，一副要杀人的样子，然而下一刻，他已拔剑指向了她。

“世民……”燕罗愣在原地，不知他为何要这般对她。

“秦王殿下！你这是做什么！”突利追上来。

李世民却并未理会二人，只定定望着阿史那燕罗，“两年前，她走投无路去军营找我的时候，你为何要拦着她，还谎称我不在？”

燕罗心内一惊，李世民这句话问得是咬牙切齿，亦令她无言以对。

既然如此，还不如向他坦白了。

于是她抬头挺胸，振振有词道，“是，我是欺骗了她，我不想让她找到你，分你的心神！我对你的情意你应该明白，我想任何一个陷入感情的女子，都不会愿意看到自己深爱的人被另一个女人纠缠！”

“所以你便见死不救，不惜让她陷入危险之中？你可知道，她险些送了命！”一想到她当时孤立无援的处境，他的心里便一阵一阵的疼。

燕罗心虚道，“我当时，当时并不知道她的处境，我以为她只是因为想你才来找你的。”

突利在旁边也听出了个大概，但他没有想到，月溪曾经历过这些，他更不会想到，她如今背井离乡隐姓埋名，竟然与他的阿妹有关，甚至可以说是她间接造成的。

“即便如此，你轻飘飘一句谎言，害得我们夫妻二人生生分离两年之久，只这一点，便不可饶恕！”李世民随即握紧了剑，剑锋划过阿史那燕罗白玉般的脖颈，留下一道血痕。

“今日你既然过来兴师问罪，你可以为了她不念你我往日旧情，那我也无话可说，你杀了我吧！”燕罗说完便闭上了双眼，衣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她在赌，赌李世民到底会不会为了那个女人杀她。

突利在吃惊之余，也顾不得其他，忙上前拦住李世民，“秦王殿下，万万不可！燕罗乃我突厥使者，你杀了使者，是要摧毁突厥与大唐的盟约么？”

突利的话似乎起了作用，李世民沉默片刻，终于做出抉择，“看在盟约的份上，我不杀你，但从此以后，你我恩断义绝！就当我之前错看了你！”

他话落收剑，绝然转身离去。

燕罗随即瘫坐在地上，乌黑的眸子再也不见了往日的光彩。

突利上前抱住她，“阿妹……”

燕罗不说话，只是一味地掉眼泪。李世民没有杀她，可她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是为了盟约让步了。而与她断交，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阿妹，你当年真的对溪儿……”

突利此话一出，原本乖乖靠在他怀里的燕罗突然间恼羞成怒，她一把将突利推开，大喊道，“是，都是我做的，就是我想弄死你们的溪儿，怎样？你也想杀了我是不是，你杀啊，你杀啊？”

突利望着已经失去理智的燕罗，微微叹了口气，“阿妹，跟我回突厥去吧，再也不要回来……”

突利其实很后悔，当年他真的不该与她说起李世民，更不该让她来中原，不然她依旧会是那个快乐的公主，不会落得这般田地，葬送了一生的幸福……

李世民回到寝殿的时候，杨月溪刚刚帮着嬷嬷摆好晚膳。

“真是巧，这刚摆上饭菜，你就回来了？”她笑着迎上去，却发现他的脸色不是很好，“怎么了，是不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

“无事。”李世民勉强勾了勾唇角，将她的一缕碎发别至耳后。

其实他很想问她，为何不告诉他两年前去营地找过他的事，但他还是忍下了。

他对她太过了解，她不愿滋生事端，不愿给他造成困扰，所以便宁可自己受委屈，就如同她从未向他提及过这两年多所受的苦难一样。

也罢，那些苦都过去了，只要以后，他护在她身边，便不会再让她受半分委屈。

晚膳过后，李世民取了册兵书正准备研究一番兵法，却见月溪在一旁推开窗子，刹那间银白的月光洒了进来。

他走过去抬头一望，只见皓月当空，清辉遍地，他才惊觉，今日是十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