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儿倒是挺兴奋，吃惯了王府中的锦食，偶尔见到这五花八门的民间吃食，自然是胃口大开。

愔儿由于太累，早已在奶娘怀里睡着了。

“你这日子过得……可真是奢侈，一个人能吃得了这么一大桌子菜么……”月溪故意问道。

“你这就不懂了，咱靠自个儿这双勤奋的手辛苦劳作，就不能偶尔犒劳一番自己？哪像你这么好运，一来就吃现成的？”尹墨沉自是知道她在怀疑什么，三言两语便解释了此番纯属“偶然”。

月溪没问出什么，便作了罢。

晚膳之后，当她见到收拾得极为妥帖的客房之时，心中疑惑不禁更甚。

一切，就如同有人早已安排妥当。

许是认生的缘故，李愔其间醒了一次，哭着吵着要找娘亲，月溪便将他抱了来，放在榻上哄了好一会子，他才又渐渐睡着。

她望着李愔稚嫩的面庞，心里突然不安起来。李世民与尹墨沉，今日皆是一反常态，难不成……真的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尹墨沉坐在房中，眉头紧锁。

她似乎……已经开始怀疑了……

要怎么做，才能将她留在归园，这是个难题……

他不自觉地捏了捏袖中的信封，这是一封写好的休书。是前日里，李世民亲手交给他的。

前日，他刚从药田里回来，便见一衣着华贵之人立于他的正厅之郑

“呦？秦王殿下大驾光临，真是稀客啊！”尹墨沉拍了拍衣袖上的尘土，自顾自地往椅子上一坐，哧溜哧溜喝着茶。

李世民无视过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直截帘道，“本王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

尹墨沉喝茶的动作顿了顿，心内疑惑，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一向傲慢的秦王殿下低头求人？还是求他这个情敌？难道，他真的要……

“三日之内，我会将她与一双孩儿送至归园，请你代为照看。若事情顺利，将他们母子接回之时，必有重谢。如若不幸……”

到这里，李世民垂下了眸子，从衣袖中取出一封信，“请将此书交予她，从此她便自由了……往后，请善待于她，记住你曾经过的话，带她远走高飞，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完最后这句话的，如此疼痛难忍，以至于他连声音都在颤抖。

尹墨沉双手接过信封，面色严峻起来，他已猜到了那里面是什么。

只是，李世民此之举，着实让人他意外。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且不秦王殿下策上将这种外在的名头，单就那霸道野蛮的性子，他又何曾会是轻言放弃之人……

这一路走来，李世民对月溪如何，他尹墨沉作为一个旁观者，自是看得清楚的。

而当初为了娶她，他想必也是做尽了努力，用尽了手段罢？纵观他二人之间，其实也是来之不易。

他将她视若珍宝，从来都是锲而不舍势在必得，又怎会轻易拱手相让？

可如今，他真的这般做了。而且是放下身段恳求于他，如若不是万不得已，他绝对不会这样做。

他的确是准备……背水一战了。而明日的长安城内，必是一场腥风血雨……

李世民在回城的路上，心如刀绞。

这个决定，是他思虑许久的。并非是对此番没有把握，毕竟计划也算比较周全，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他出了事……

虽他们曾经有过誓言，要同甘苦，共生死，可他……终究是舍不得要她同生共死，他只想她好好活着……他要她活着！

他如今才明白，他曾经的底线，看起来竟如此可笑，什么只能属于他，什么只能是他的，这些在她的性命面前，统统不值一提！他甚至可以妥协，可以退让，即便是将她……拱手让人……

只要她能活在这世上，一世安好，春夏秋冬，能日日望见这阳光明媚，月色皎洁，能日日欣赏这锦绣风光，如画江山，便好。

到了秦王府门前，李世民忍下心中痛意，神色变得肃穆凝重。

府中各路兵将谋士，皆已就列，各归各位，只等秦王一声令下。

李建成收了他的兵权又如何，他的将士们依旧一个不少调走他的谋士么，他们乔装打扮亦会回来助他一臂之力。

他们想在玄武门伏杀他，那他就来个将计就计，瓮中捉鳖！

韬光养晦了这么久，如今终于到了要放手一搏的时候了。

长孙无垢手持毒药，站在台阶上给将士们鼓劲，“各位将士，今日来助秦王者，都是我秦王府的功臣，我们当勠力同心，绝不后退！今日我以此毒为证，与各位生死与共！”

“生死与共！生死与共！”院中将士士气大振。

李世民穿戴好战甲，挥剑下令，“成败在此一举，出发！”

窗缝中溜进的一丝风，吹动了屋内的烛火。月溪在房中走来走去，心中愈发地不安，李世民到现在还未回来，到底出什么事了，他一定有事瞒着她……

不行，她得回城一趟！

她刚拉开房门，却见尹墨沉站在门口，仿佛刻意等她似的，心中便更加笃定。

“深更半夜，你在我房门口做什么？”月溪严肃道，语气中不带一丝玩味之意。

“我……”这回轮到尹墨沉噎住了，“我出来散散步，不行啊？”

月溪自是不信，“那你慢慢散吧！”完便欲走。

尹墨沉长臂一伸将她拦住，“你上哪去？”

月溪抬头直视着他的双眸，“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你怎么知道？”尹墨沉脱口而出，“既然你知道了，我就跟你坦白好了！不过这里不是话的地方，去我书房好了！”

月溪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尹墨沉叫她看得心里直发虚，看来，只有把那件事告诉她了……

书房之内，尹墨沉将供奉牌位的暗门开启。

那供桌之上，只有一个牌位，上面写着“尹冰雁”三个字。

月溪望着那牌位，刚要开口问那是谁的时候，尹墨沉在一旁已经开了口，“你腰间是不是有一颗红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