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有一天,她也可以拥有如此强大的能力,去保护所爱之人。
河面突然闪现星火盈盈的轮廓,倒映的涟漪诡谲阴寒。沿着岸上看过去,竟然是敌人的支援队伍。
玫瑰忙提醒婆婆,却也暴露了自己的方位。子弹从肩膀擦过,蹭破了一点皮。天黑路滑,玫瑰借着微弱的月光一路跑,后头追上了不少人,用子弹围追堵截。
脚下不知撞到了什么,整个人往后栽倒。脸着地,鼻尖有泥土的湿气,身体滚下去,枝桠砂石在身上留下不少的伤痕印记。
左胳膊骨折,本就灰黑的脸上更加狼狈。勉强爬起来,追赶的敌人把她围得水泄不通。其中一个薅起她的头发,逼问:“说,那封信里究竟写了什么?”
玫瑰看着他,一双眼睛被月色浸染,仿佛透过他看向层峦叠嶂的山峰,而对他的威胁,则视若无睹。
有风从耳边刮过,玫瑰忽觉脸上一阵刺疼,这巴掌,下手真狠。
男人揪起她的衣领:“居然是个女乞丐!我倒要看看你这张嘴究竟有多硬!”
把她拖到河水边,揿住后脑勺强制往里压。眼耳口鼻被冰冷的河水一股脑儿灌入,寒意再添几分。玫瑰感觉喉咙被呛得窒息,头发再次被拽起来,扔到岸石旁。
刺耳的手电筒照在她的脸上,来不及遮挡,瓷白的面颊映入一群野狼的目光中:“大家快来看看,这小乞丐居然拥有一副不输给歌伶的漂亮面孔!”
幽暗阴冷的夜色,成为鬼畜露出爪牙最好的遮掩。肮脏陌生的手捏死玫瑰的下颌,满**秽之词,笑声一阵比一阵可怖,如同恶心他妈夸恶心,好恶心。
玫瑰冷冷瞪着桎梏自己的男人,指甲陷泥土里,抓了一大把泥。
嘭!
占自己便宜的男人额头多了个血窟窿,目光呆滞倒下。
枪响吓得敌人们三魂不见七魄,纷纷掏出自己的枪,目光匆慌盯着子弹飞来的方向。可偏偏与他们相反的方向飞来三颗子弹,齐刷刷倒了一片。
余下的三人惊慌失措,对着四面八方一通乱扫。当子弹没了的时候,直接扔下枪就跑。
头晕目眩的玫瑰强撑着意识,体力不支倒下,肩胛后抻过来一健硕紧实的长臂,把她抱进怀中,指腹拭干脸颊上的水珠,目光深邃,满满皆是怜惜,俯下头在她的唇上深深一吻:“我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沉音沙哑,语气里皆是满满的自责。
伪装的坚强随着他的出现,刹那间化作薄雾,烟消云散。脸颊埋在他的胸口,汩汩的泪花没完没了的往外冒,又娇又软的埋怨他:“你怎么才来呀……我好想你你知不知道……”
抡起拳头砸他,却又舍不得下重手。思念是一把刀,刀刀锋利。
落荆棘亲她的额头,把人搂得紧紧的,深瞳里满满皆是怜惜与包容:“我也想你。”
三个逃跑的家伙被老婆婆逮住,丢在落荆棘脚边,整片山头乌泱泱的,都是他们的人。
为了活命,三人又是跪地求饶,又是满口什么上有老下有小,连基本的尊严和体面都可以抛弃。
“这不是你们出卖兄弟的借口!”
落荆棘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刚把玫瑰抱起,身后就有人因一时冲动,口不择言:“落荆棘,你自己不也是汉奸?到你手里的人命,没有千万,也有百八十了吧?”
玫瑰气得直咳嗽:“你……咳咳咳……你胡说八道……”
大掌轻轻拍打她,温柔的气息拂散在她的耳边:“乖,跟这样的人生气,不值当。”
“可我……咳咳咳……受、受不了你咳咳咳……你被人诋毁……”
护夫狂魔可不是白叫的。
长臂收紧,落荆棘勾起唇角,弧线深弯:“这世人辱我欺我瞒我骗我,我皆无心关之。只除了你。”
玫瑰还没止住的眼泪又开始露出水雾的征兆:“你以前从不跟我说这些的……”
落荆棘爱宋玫瑰,一直到他离开,她才逐渐感受得到。空荡荡的房子,装满了两人之间独一无二的回忆。更多时候,是她在闹,他在笑。
天气转凉的时候,没有他替自己暖被窝。做噩梦的时候,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怀抱。被人欺负的时候,没有他在身旁替自己主持公道……
被他宠得无法无天,她心血来潮开玩笑,抱着他说:“你说宋玫瑰要是没有了落荆棘,她该怎么办呢?”
他的回答,她至今难忘。
琥珀深眸被浓烈的深情环绕,眼里有她,心里满满的都是她:“天可崩,地可塌,海可枯,石可烂,可你却不会没有我。不论去到何处,我都会想尽办法找到你。”
这是他前世对她说的唯一一句情话,此后,行动很多于言语。可她笨,只懂得一味索取,从没想过要回赠。
这一世,她只想要竭尽所能的回报他。
三个人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又头一次见落冰山如此疼爱一个女人,便开始口无遮拦,用尽生平学到的各种词汇侮辱玫瑰。
落荆棘的底线被触怒,表面上却泰然自若,把她放到一旁,指了指前方:“你看,今晚的星空多美?”
是啊,星星多不胜数,还有银亮灼灼的月光,白霜落在手上,映衬鹅蛋小脸越发的精致漂亮。
身后的温度消失,有人给她递过来一竹筒子装的水,老婆婆的声音紧跟过来:“想要配上他,你还差得远呢。”
“我知道。”
水清甜甘醇,应该是山泉水。
他回来的时候,身上有露水的湿漉。玫瑰用竹筒里的水浸湿手帕,无声无息替他擦拭双手:“下次别这样,脏了自己的手,我会心疼的。”
口出秽言的人,被他教训得满地找牙,鼻青脸肿,只为给她出一口恶气。若非留着他们还有用,他当场就了结了他们。
——
月落日升,斗转星移,人对时间的流逝始终无能为力。可把握当下,却是最力所能及的事情。
玫瑰以为睡醒之后就能看到落荆棘,想象是美好的,事实却是她一个人盯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烦闷又有些无奈。
想出去找他,被恰好进来的长生拦住了去路:“先把药喝了。”
中药又苦又涩,各种药材混在一起,熬出来的药香浓郁,玫瑰捏着鼻子,连味道都没尝就吞进了肚子里:“好苦呀……”
一颗蜜饯塞到玫瑰嘴里,有长生的笑:“这下甜了吧。”
“好事成双,再来一颗。”
说是再来一颗,可闪闪发光的眼睛可不止想要一颗。
长生把碗里的蜜饯都给她:“少爷说的果然很对,你呀,就是嗜甜如命。”
玫瑰想起一件事:“你是怎么找到夫君的?”
这是还得从长生把玫瑰带回破庙说起。她无缘无故晕倒在市政厅,幸而没被人发现。刚把她放下,外头就响起了脚步声。
那些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
思虑再三,把玫瑰藏好后,长生决定以自己为诱饵,好不容易把那些人引开,再回来却不见了她的踪影。
墙上的字是她留下的,用炭火涂改后准备进城找她,没想到居然封城了。费了好大一番力气进城,险些被鬼子的飞机炸飞。
千钧一发之际,她被周老师救下。正巧,他知道落荆棘的下落。
明明是平铺直叙的话,玫瑰却听出一丝丝的不对劲,总觉得漏了什么,却又说不出问题所在。暂时把不对劲搁在一旁,夫君既然没来找她,她便主动一些去找他。
“等一等。”
长生知道瞒不过,坦白道,“少爷现在……可能没法陪你……”
因为南京的特殊,鬼子把所有有威慑力的炮火都用在这里。打到南京后,也不着急进攻,反而用各种飞机大炮从精神上碾压城里的老百姓。
落荆棘在长生离开的第二天就退了房,与周老师等人汇合,商量如何解决南京遇到的紧急情况。他们找到了几位少帅,他们同样拥有一颗赤诚的爱国心。涕泪俱下,本以为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服光头总统,没想到却被他残忍杀害。
而他们的人死的死,暴露的暴露,落荆棘的肩后也挨了三枪。从阎王爷手里抢回一条命,苏醒没多久,就从长生口里得知玫瑰的消息,顾不得枪伤,不遗余力找寻她的下落。
玫瑰忆起昨夜,他甚不自然的抱姿和额头隐隐作痛的青筋,长生还说,他哄睡她后没多久就发起了高烧,伤口因动作太猛,撕裂了好几道口子。
真是个大傻子!
玫瑰蹲在他的床头边,探头试了试温度,还是有些烧,取来酒精替他擦拭身体,助他继续降温。
生了病的男人,没有平日里待人处事的疏离淡漠,多了股平易近人的味道。把被汗水浸湿的碎发往上拨了拨,露出锐利的眉峰。
少了幽眸的陪衬,冰冷的寒意弱化不少,玫瑰忍不住摩挲他的五官,亲了下鼻尖,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正洋洋自得,没想到被当场抓包。深邃眼睛灼住她的视线,更把她慌乱如小兔的惊诧:“你、你怎么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