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他的长相吗?”
邹婆婆掏出一张画像,上头的男人嘴巴大,脸上煞气也极重。玫瑰沿着他的面型多看了两眼,指尖落在他耳朵上的黑痣,大如豆子:“这是笔误?”
“画这个的人称,这个就是他独特的地方,所以记得最清楚。”
这颗痣好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
记忆往后倒退,场景逐渐产生变化。云卷云舒,雪落雪散,又什么人在追赶她,速度迅疾,把她逼到一个死巷里。还有人在争执,想动手打她。
凤眸猛然清明,仿佛拨开了云雾,看到了清晰的七彩之光。她记起这个人是谁了。
“光凭他一个人,是无法取得大家信任的。”
邹婆婆点点头:“还有不少人打包票,说自己也是从南京城过来的,亲眼看见胜利的旗帜插在南京城头。如果他们不信,可以派几个人前去查看。几个胆大的跟过去,果然看到了胜利的旗帜。所有人都兴奋极了,一股脑儿跑回城……”
结果可想而知。
玫瑰累了,不想多说什么。独自一人躲在温泉边,在水雾迷蒙的光影中,泪落如珠散。
你知道这世上什么样的人最可怕吗?
不是那些面目狰狞的人;也不是那些心生狭隘又爱落井下石的人;更不是那些背地里使阴招的人;而是给了你希望又让你绝望的人。
她揉着眼睛,喉头一阵哽咽的窒息。
“你是仙女吗?连哭都是梨花带雨,漂亮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大掌揉了揉她的发顶,眼睛里满满都是爱抚。
玫瑰哭得连声音都是沙哑的,脸埋在手掌中,浑身颤抖。
“是该好好发泄一场。”
落荆棘把抖如筛糠的玫瑰拥进怀中,下颌磕在她的旋头上,“这件事怪我,是我考虑不周,没能保住他们。”
“不、是我……都是我的错……”
总算肯开口跟他说话了。
亲了亲柔软的头发,低声轻笑:“我的小姑娘怎么那么笨?功劳不喜欢拿,反而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我……”
“听我把话说完。”
落荆棘把她抱起来,坐在自己的膝盖上,“这次的计划,全都是我一人在布局谋篇。若要追究起责任,那么我便是首当其冲。至于你,只不过是让我更加坚定救出南京民众的想法而已。”
玫瑰揪着他的衣领,眼泪噙在眼眶里,始终在摇头:“我……我曾亲眼见过……想阻止……”
却还是来不及。
一句话,惊了落荆棘风华绝代的面孔。目光灼着她,脑海里却在飞速的运转:“你……究竟是什么人?”
从她初次出现,她异于常人的表现,还有她说的一些令人费解的话,甚至长生看到的‘魔怔’变身,让他越来做觉得不可思议。
“别问好吗?你以后会知道的。”
现在并不是一个开口的好时机。有太多的事情未完成,也有太多的意外让人猝不及防。
“宋玫瑰!”
“嘘,静静感受~”
倾身抱紧他,主动献吻,堵住他呼之欲出的追问。她把思念熬成浓稠的粥,一点点送进他的肚子里。再冷漠强硬的男人,被自己心爱的姑娘这么哄着,也就不再执拗逼她。
难过了几天,慢慢也就释然。
有些事情,如果早已注定,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至于其他的事,她也只能顺其自然。
令人开心的是,青秋醒了。除了身体有些虚弱,其他方面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随后没多久,他们返回了上海。
“后悔吗?”
圣女问她。
玫瑰笑了笑:“做都做了,现在谈后悔还有什么意义?”
圣女一语道破她的心里话:“看来你的心里还是不服啊。”
神界忘川湖的景色,山色空濛又美轮美奂,简直是美不胜收。朵朵浪花在翻卷,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圣女站在波澜吹拂的水纹上,俯身,纤细的手臂拂开水花,在朗朗晴空中漂亮得不似真人:“真是巧了。我的存在,专治各种不服!”
捻起一片水珠弹在空中,长生的面孔逐渐浮现:“这次的屠杀之事是在提醒你,别再妄图篡改已发生的事情。倘若不能推波助澜,那便给我顺其自然!”
警告声在她的左耳激烈的躁动,一如不停跳动的心脏:“否则,下一个遭殃的人,必将难逃一死!”
下一瞬,落荆棘被烈火焚身的画面把玫瑰惊得浑身震颤,发了疯似的要扑过去把他救下来,可不论他怎么努力,却也无法靠近。
她惧怕极了。
上一世的没心没肺,到这一世的瞻前顾后,她再也不敢任性妄为了。这个为她撑起一片天的人,她不能再让他受伤。
不能!
惊醒后,看着周围熟悉的摆设,她火速离开他的房间冲下楼,一路狂奔,只为能最快见到他,确认他是安全的。
一辆车开进院子里,车上下来的人远远便看到飞奔而来的玫瑰,不由分说张开双臂抱住她,毫不吝啬给予她疼爱,嘴上却说:“重了不少。”
“……”
哪有这样的人?她那么关心他,惦记他,他倒好,一句话就化掉她对他的所有情意,直接想给他一个大耳刮子。
可终究还是舍不得。
两人这么如胶似漆的抱在一起,自然瞒不住整个落公馆的人,彼时受各种新思想的冲击,大家对于他们明目张胆的秀恩爱也是半羞半关注。
“身体怎么样?还难不难受?”
作势要放他下来,玫瑰不肯松手,还抱得更紧了:“夫君抱娘子,又什么不好?”
这句话,令落荆棘有种角色对调的无奈感。幽邃的深眸里,装的全是对她的温柔和宠溺。
“青天白日,你们两个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前厅里,做在沙发上的落太太一向最注重教化礼节,对于任何出格的行为都有极大的不满。
落荆棘牵住玫瑰的手:“娘,她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我先送她回房。”
从南京返回来的途中,她先是感冒,紧接着又发烧流鼻涕,又接连昏迷了好几天,担惊受怕许久。
“送什么送?她的房间在那边的下人房。”
对于落太太的口不择言,落荆棘眉头蹙成好几座山峰:“在追求人人平等的路上,我始终百分之百支持的!”
转而又看向玫瑰,却是对落太太说:“我以为这一生会孤独终老,可她出现了,让我明白什么叫做七情六欲、喜怒哀愁。”
只要她开口,奋不顾身也会满足她。
“你……你打算娶她?”
落太太虽说早有准备,可还是架不住汹涌澎湃的潮水攻击,“我第一个不答应!”
怕他们两个因为自己而起争执,玫瑰忙跑出来为彼此解围,可落太太不肯领她的情,连半点面子都不给她。
落荆棘立马挺身而出:“娘,训文敬您爱您,给您落家主母的无上尊容。可您也该明白,我不想做的事,谁也逼不了我!”
他在暗指她私自给他安排的娃娃亲,他很不满意!
该说的话他说完了,牵着玫瑰上楼。
与此同时,藏在墙壁后的宋婧旖端着做好羹汤,把这句话一字不落听到了心里。垂下头,默不作声。
——
“夫君,你刚刚对夫人的态度太不好了。”
落荆棘笑:“我既已回来,定要护着你的。”
“护我有很多种办法呀,并不一定要选择顶撞人的方式。”
听听,什么话都被她说完了。
见他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下意识触碰脸颊:“我脸上沾到了什么吗?”
人被他抱着,还被他吃了好几块‘豆腐’:“是沾到了。”
好似呼出一口漫长的气息,才又听到他说:“你把我的目光沾住了。”
“……”
甜言蜜语的暴击。
掐他的脸皮,还像模像样掂量着:“啧啧啧,我都不好意思报重量。”
“没事,反正这里头装的全是你。”
天啊!
顶着一张线条硬朗的面孔,堆积了两世的情话又是接二连三,有谁招架得住?
玫瑰捂着烫乎乎的脸颊,抬脚就踹他:“不许你再说!”
怕他一发不可收拾,玫瑰忙扯他的袖子:“你刚刚去了哪里?”
“担心我?”
“废话!”
落荆棘还没来得及开心,被玫瑰一句话打成了黑脸,“谁家的猪不见了,不会担心得多找几遍?”
这下换成落荆棘:“……”
终于扳回一城,玫瑰开心得摇起了尾巴。
见她消沉了这么多天,终于露出粲然的笑容,落荆棘轻点她的鼻尖:“傻。”
“告诉我,那些鬼子是不是找你麻烦了?”
“有那个心,没那个胆。”
跟他斗,都还嫩了点儿。
这次邀请他在内的数十家企业过去,说什么要与他们处好关系,无非就是想给他们一个大大的下马威。
例如他。
当初南京城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关于他是幕后指挥者的身份虽有传言,却并无石锤。而组织这次各大商家见面会的不是别人,正是木村。
他最擅长给人下套!
席间的穿针引线和不经意的挖坑,让这场见面会变得越来越像是一场鸿门宴,作为商贾巨鳄,他一倒台,一来能杀鸡儆猴,二来,前仆后继的野狼定会把他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下。
一石二鸟的计谋,还真是用心良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