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知洛阴声冷笑,手往他脸上的面具探去,“我倒要看看,你这头蜜獾长得是否真长着跟它一样的脸!”
胸口突然一疼,一时不慎竟着了他的道儿,被飞镖刺中。孔知洛沉着脸后退数步,体内的血液在剧烈的翻腾,好似有一把火,在不停地燃烧四肢百骸,疼痛难耐。
飞镖有毒!
有一只脚踹过来,抵住他的胸口:“去---死---吧---”
这声音……孔知洛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忽觉身体轻飘飘的,坠落在无边无际的海洋里,海水灌进鼻子和喉咙,无力游动,只能任由着下沉,再下沉……
玻璃桌的一角突然裂了,残渣掉落在地毯上。落荆棘看着被刺破的手掌,有血渗出来,面色一沉再沉。
闻声赶来的玫瑰忙找来医药箱,酒精棉花和药片掉落满地,手忙脚乱给他上药。落荆棘看在眼里,用没受伤的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气沉丹田,深呼吸,放轻松。”
“你都伤成这样了,我哪里还能放轻松?”
这么一说,手上的力道就加大了。反应过来后又忙道歉,酒精被撞倒,洒湿地毯,又找棉花:“哪里去了?刚刚还在这里的……”
落荆棘无奈,把落在她头发上的一团棉花取下来,指导她:“棉花如指甲盖大小,先把伤口处的血沾走,再用酒精消毒。”
玫瑰按照他说的来,有了步骤和顺序,接下来的上药和包扎就顺畅多了。
单臂将人抱上沙发,问:“紧张什么?”
俯头看到一个包扎得极其漂亮的蝴蝶结,心之愉悦。
玫瑰抿了抿唇,没说话。也不知道刚刚怎么了,突然想起青秋受枪伤那一幕,他亲自动手替他把子弹取出来。没有麻醉,没有担架,就这么坐着取下那三颗子弹。
紧接着又闪现出另外一幕。落荆棘坐在牢房里,遍体鳞伤,有个人夹了一颗子弹,用力深推,把子弹狠狠刺进他的胸口内,阴狠毒辣,不留半点余地。
眼眶通红,她的心痛到极致,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是担心你。”
落荆棘笑:“想放风筝吗?”
玫瑰闻言一怔:“在船上放风筝?”
“有何不可?”
这话的语气,仿佛只要她喜欢,天下皆可为她打下来。着实是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君王。
既然已转身投靠了玫瑰,东来投其所好,做了好几个不同品种的风筝,个个漂亮又花哨,天气晴好,借着扬起的东风,好几个风筝高高挂起,引来不少女子的驻足。
几个胆子大些的纷纷上来询问,是否能一起共同玩耍。玫瑰本来就喜欢交朋友,爽快应下,一时间,甲板传来女子们的欢声笑语。
“嫂子嫂子,我也要玩---”
金萧晨一张娃娃脸,笑起来眉目深情,仿佛能看到人心里去。撩了几个女孩,他便以一副得了什么了不起宝贝的架势走回落荆棘边上,“看看你这冷傲孤僻的性情,白得了张风流倜傥的脸。”
落荆棘乜斜一眼,金萧晨自是不敢造次,只能缩起脖子当回缩头乌龟。
算了,他跟一个冰山脸较什么真。来一段露水情缘才不枉这趟航程。
“小姐,甲板上有好多人在放风筝,我们出去看看吧。”
有个丫鬟模样的女孩探头看窗外,目光被五颜六色的风筝吸引,激发了孩子的心性。
而她的对面,立了架稳重的钢琴。有滚动的旋律淌出来,悠扬而舒缓,十指纤细,正一心不乱地弹奏:“你若是想看,便出去看吧。”
“可是小姐,您自从上了船就一直没出去走动过……”
“外面的浊气甚重,我去蹚这劳什子作甚?”
“万一……”丫鬟转了转眼睛,忽而跑到她的身后,“万一遇到昨晚与你合奏之人呢?”
琴声戛然而止,穿着浅黄洋裙的女子站起身,看着窗外肆意飞扬的风筝,叹了一口气,静默未语。
丫鬟以为小姐生气了,脸色大变:“素素知错了,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做了。”
女子并未责怪她,迈出去的步伐不疾不徐,走到门口:“不是说要出去看看吗?还不跟上来?”
又玩了一个痛快,玫瑰把绳子交给东来,小跑回落荆棘身边:“渴了~”
偏头看到他脚边堆了好几捧烈焰红玫瑰,心里喜滋滋的,却又没有表现出来,明知故问:“你哪来的闲情逸致买花呀?”
“你喜欢?”
“还行吧。”
不能表现得太欢喜,不然他就该得意了。
“下回送你。”
这话刚说完,金萧晨就把红玫瑰都抱走了,还舔着脸笑嘻嘻,“多些嫂子。”
玫瑰:“……”
转头又见一大捧玫瑰被木板车推过来,每一束都晶莹剔透,露珠凝在花瓣的上头,被投射下来的光泽一照,显得漂亮又精致。这一幕在单调的甲板上,足以是蔚为壮观。
大家也不放风筝了,都围着一车的玫瑰在交头接耳。
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玫瑰抬起头,果然在二楼正中央的位置,瞅见一道高傲的身影。
“宋先生,这是我们家小姐依据你的爱好,特意千里迢迢运来了红玫瑰,请笑纳。”
金萧晨偷偷挤到落荆棘身旁,幸灾乐祸一笑:“还说你不会撩妹子?这就来打我的脸了?可惜啊,等你过了嫂子这一关吧。”
爱好?红玫瑰?
玫瑰抿唇轻笑,看了落荆棘一眼,从没见过这么隐喻表达喜欢的暗号。
想起上一世的他虽然很疼自己,可那副寡言少语的模样,的确很难让人认为喜欢她,反而更像是兄长照顾妹妹的情意。
---这位先生,请问您有爱好吗?
---有。
---可否告知?
---玫瑰。我喜欢玫瑰。
呵呵!
玫瑰拿起一束红得似火的玫瑰,压住翻江倒海的醋意,扯出一抹笑:“替我转告你家小姐,我们心领了。至于我夫君喜欢的东西,是此非彼。”
负责送花的小厮朝二楼看了眼,旋即笑道:“宋先生已婚配?”
“那当然。”
东来扯着嗓子,站到大伙儿中来,“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一位,就是咱们宋先生三书六礼八抬大轿迎过门的妻子,宋玫瑰宋夫人。”
有人领会出来了,捂嘴偷笑:“人家宋先生,哪里是喜欢什么娇艳欲滴的玫瑰?分明就是只爱家中这位宋夫人。”
另一个人也笑着说:“看来,又有人自作多情了。”
昨夜被拒的几个洋妞倒是不以为然:“这有什么?你们以前不是也有三妻什么妾的规定吗?”
说完还鄙夷冷笑。
金萧晨斜着眼,浑身罩满不可招惹的戾气,跟之前的散漫风流简直是判若两人:“你刚才说什么?”
洋妞们仗着够高,说话的底气半虚半实:“我、我本来就没有说错……啊---”
金萧晨的手才刚举起,几个洋妞就吓得摔倒在地,还污蔑他:“大家都看看,他们这些人,根本不懂得尊重女性,还宣扬什么民主平等,简直就是在放屁---”
本来是想教训人,结果反被她们将了一军。周围人指指点点,还有人站出来替她们出头。
金萧晨爆脾气一上来,丝毫管不了那么多。挥出去的拳头被落荆棘拦下,以低沉的眼色制止他:“别上当!”
一语出,仿佛醍醐灌顶,被怒意搅乱心绪的金萧晨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想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玫瑰一脚踩在木板车上,被红艳艳的鲜花环绕,把中华儿女的风华绝代以及气魄彰显得淋漓尽致,“就让我来告诉你们为什么?”
“你们一个个自诩家国荣光,难道就没有遭遇过土地被铁蹄践踏的危险吗?站在他国的土地上,还摆出一副自以为了不起的臭架子,实际却是恶心又讨嫌。对此,我只想送你们一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做事要留三分余地,保不准你们也有求人的时候!”
她的身后,海浪涛涛,有着丝毫不输君子的澎湃之气。娥眉棱角多了几分厉色,威凌赫赫,巾帼不让须眉。
“说得好!”
鹅黄旗裙的女子鼓着掌,为她的大义凌然,更为她的勇气可嘉。倒是身后的丫鬟追着她,几次三番想要阻止她,却无法阻挡那颗熊熊燃烧的热忱之心。
---
“冒昧打扰,还请宋先生宋夫人见谅。”
女子行了个礼,出色的容姿带着几分腼腆羞涩。
玫瑰请她坐下:“出门在外又能萍水相逢,你不必觉得害羞。既能相识,便是有缘。”
“好……”
余光又瞥向另一处的落荆棘,被他的寒眸沉光所慑,匆忙移开。
玫瑰见状,看了落荆棘一眼,后者无奈摇摇头,揉她的发顶:“我去给你们沏茶。”
英隽挺拔的影子消失在门口,女子这才回过神来,对玫瑰柔笑:“陈家有女,名为浅沫。芳龄十八,琴艺拙劣。因不喜喧嚣,故而渴望恬静淡雅的生活。”
“你喜欢琴?什么琴?”
“钢琴。”
一个念头从玫瑰脑海闪过:“《两只老虎》?”
陈浅沫也笑了:“原来吹口琴的是宋夫人呀。”
真是有缘千里,无缘对面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