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鎏金闪电般蹦出来的圣灵石落地震脉,她现在的灵术太低,不足以破开这股浓沉的妖气。枝叶沉落之时,以传送音的形式给了玫瑰一个强有力的引导。
玫瑰沉压着体内的浊气,握紧琉璃仙戒。凝神。不论你是什么东西,只要我还在这里一日,就不许你动任何人!
好朋友,并肩作战的时候到了!
戒身划破掌心,掌缝里的血流进戒指的脉络中,刺激了琉璃仙戒,被阴翳盖住的光泽一下就闪了出来沉靛色。
体内的血液翻涌,玫瑰的眼瞳闪出沉靛色的清寒。双臂一挥,凝了团结界,把耀武扬威的黑翳困在其中。
这东西的主人,是害落荆棘的第六个人!
不,不一定是人!
团团凝炼的沉靛灼光如同千刀万片,把阴翳黑雾烧得浓烟四起,腐臭的气味好似从死人堆里漫出来的,扑进黑翳的漩涡中,强行夺回长生的意识。
这一奋夺,也几乎耗尽她所有的力气。倒在地上,连吐了好几口血。
黑翳在呛鼻难闻的灼光中迅速灰飞烟灭。
有诡谲的阴笑声传来:“初次见面,不知道送什么好,就给你们留个见面礼吧。昭质,你可得让她好好活着,以后有的是见面的机会,哈哈哈哈”
“妖王,有本事动手没本事露脸?”
昭质催动圣灵石,追上最后散落在天边的冷音。
阴寒的月光洒进门扉,映落玫瑰缓缓挪动的身形,地板上的影子在艰难挪移。玫瑰撑着床沿起身,把萦绕在手中的意识缓缓注入昏死的长生体内。
妖王是她的第六个仇人!
令她不解的是,妖王为什么要害落荆棘?
六个月后。
玫瑰在延安替长生接生。
前面四个月,她们三人跟随丽姐的医疗队辗转,救治了不少伤员。途中,长生的肚子时常出现阵痛和抽搐的撕疼,可她一直强忍着,没有告诉任何人。
抵达延安后,长生的阵痛越来越明显,终于在某个深夜大出血,丽姐跟随几个专业的妇产科医生进入手术室,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候在外头的玫瑰手心里都是汗。
起初还能听见长生发动时的痛吟声,随后渐渐消弭,仿佛波浪过后的浪涛,再无半点声响。
冬荷怕得双唇都在哆嗦:“怎、怎么没有声音了?”
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
两个月前,周慕来和落荆棘分别领了两队人马分别去了长沙和南京,莫愁和青秋跟随其中,至今没有消息。
两人正焦灼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介入两人的耳膜中。
金萧晨急匆匆跑过来,额头还有没擦干的汗水:“长生是不是在里头?”
冬荷没心思跟他叙旧:“没看到我们很不耐烦吗?哪边凉快呆哪边去。”
金萧晨忙解释:“我也担心啊。这不,一解散我就过来了。”
裤子和腿上都是灰扑扑的泥,眼睑下有淤青,胡子拉碴,脸上还有不知被什么东西蛰出的小红包,不小心抓破了皮,不擦药的话很容易破伤风。
玫瑰拿了瓶药给他擦:“你先把自己整理整理。”
“没事没事,我就在这里等。”
话还没说完,里头传来了长生仿佛置身火海的沉痛悲鸣声。
玫瑰闯进手术室,眼瞳满是震惊。长生手持两把手术刀,隆起的裙子上染满了刺眼的血迹,手在暴力挥动,狭长的视线里皆是对医护人员的戒备:“谁再靠近一步,我就要他的命!”
丽姐怕她动了胎气,话都没得说两句就被长生一刀砍过来。
“长生!”
玫瑰给冬荷使了个眼色,让她把人都带出去,“长生姐姐,告诉我,你还好吗?”
长生颤着手,肚子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了般再次抽搐:“我、我的孩子”
额头上的青筋浮动在皮囊外,玫瑰忙把虚弱得没有半点力气的长生扶上手术台:“长生,听得见我的声音吗?长生你不要怕,有我陪着你呢,我们一起迎接小豆芽的出生。”
这难道就是妖王口中的见面礼?
“玫、玫瑰”
长生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心头只有一个信念,“救、救救我的孩子”
玫瑰许下承诺:“我一定会救他的!”
在心里默念口诀,十指环绕成圈催动琉璃仙戒。目光一凝,道:“我不管你从哪里来,伤了她便是与我为敌!琉璃,把我带进去,除此之外,不许任何人进来!”
银光如花骨朵的绽射,四面环泽,琉璃仙戒汩汩涌动出微不可查的光罩,瞬间笼住了手术室。
一整个过程中,都有一个见证者。
目光呆沉的金萧晨软倒在地上,神色恍惚。给了自己一巴掌,火辣辣的疼,不是在做梦啊,难道刚才那一幕是真的!
步伐踉跄走过去,还没靠近横梁,就被一股无形的猛力弹射出去,整个墙面被撞得深凹进去一个大洞。
喷出好几口血,昏死过去。
一阵黑。
无穷无尽的黑。
琉璃仙戒投射出一道微弱的光,玫瑰借着熹微的光泽探查周遭的一切。眼前的经理脉络纵横交错,如同盘根错节的百年老树。很明显,她只要走错一步,就会被缚死。
亨利先生曾给过他一张脑部结构图,如果她的判断没错,自己就是在长生大脑的颞叶部位。
“你出来!”
玫瑰公然喊话,“既然是留给我的礼物,就应该提前送出来!”
流动的血液有了停滞的征兆,一股寒气从脚底往上蹿。
它来了!
玫瑰把琉璃仙戒凝成一把匕首,与化作寒刃的黑翳偷袭时数次交手,把它们击得节节败退。
得用火才能把它们烧死,必须想办法把它们引出体外。
玫瑰咬破手指,又往琉璃仙戒上滴了两滴血:“靠你了。”
四方混沌之气,凝旋阴阳两极。上可扭转天命,下可造魂结魄。拢息以盖,尽归于此。
琉璃仙戒发出铮铮沉音,仿佛在相应号召。
掌心里的光泽如同吸铁石,把残余在长生体内的黑翳统统吸食,不留半点祸害。黑翳还想反抗,凑在一起化作一条狰狞的黑蛇,吐着毒芯子要咬断玫瑰的脖子。
玫瑰利落揿住他它:“你或许不知道一件事。”
四目对视,凤眼里的寒光仿佛浸染了极地冰川,“我心情一旦不好,你就是我手上的一只蚂蚁!”
徒手,就能捏成碎片。
玫瑰离开长生的身体,把手心里的黑冷阴翳攥得死紧:“我不想放过的东西,谁也救不了你!”
琉璃仙戒迸出一道火光,残余的黑翳在撕心裂肺中烧成灰烬。
长生渐次苏醒,腹部伴随着一阵涌动的阵痛,仿佛里头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青秋”
为人母的痛吟,还有对远在他方之人的思念。
玫瑰鼓励她:“青秋正在赶过来的路上。你要是撑不住,他也会撑不下去的。为了孩子,也为了你们好不容易建起的家,我们一起加油好不好?”
长生的眼角有晶莹的泪花,握住玫瑰的手,仿佛在给予她回应。
玫瑰把布条塞进她的嘴里,扬声把外头的产科医生喊进来,众人一起合力为她接生。
从日中到日落,夜幕降临,几个人奋战了七个多小时的时间,终于把命运多舛的小豆芽接来这个世界。
玫瑰抱着染了血水的小豆芽,放到盛满热水的盆里,用毛巾替他擦洗干净身子。孩子是纯洁无暇的象征,不该、也不能被任何东西污染。
青秋是在长生产下孩子后第三天才赶过来的,落荆棘给他放了半个月的假。见到玫瑰的第一句话就是:“长生呢?”
玫瑰指了指里头,笑:“母子平安。”
命运再多艰苦磨炼,总有一个懂得心疼你的人。
青秋进门前,交给玫瑰一样东西。透明的水晶玻璃盒,呈椭圆状,里头装着风干的桂花,解开盖子,还有浅浅的香味飘出来。
落荆棘的原话是:“桂花茶也是不错。”
桂花茶中诉衷情,一杯泡来一杯尝。
玫瑰抱着盒子,视若珍宝:“我慢慢喝,你慢慢来,咱们不着急。”
可一切,并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妖王的手段,比想象中的还要阴险狡诈。
下午还好好的小豆芽,到了晚上就啼哭声不止。不论长生怎么哄,都无济于事。几个医生连番检查,都说不出是什么毛病。倒是小雉一句无心之言,提醒了玫瑰。
她说:“难不成还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
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
玫瑰抱着小豆芽,琉璃仙戒抵在他的脖颈下轻轻一按,哭闹不止的小豆芽陷入了沉睡。
冬荷仰天长呼:“我的祖宗哦,这瓜娃子终于不闹了。”
玫瑰叮嘱:“长生生产那日发生的事情,暂时不要向她提起。”
冬荷点头如捣蒜。就算想说,也要有那勇气才行啊。忆起前不久的画面,整个人不寒而栗。整张床都是血,长生几乎死过一回的喘息,还有几个经验老到的医生和护士,用尽全力,才勉强把她抢救过来。
这种九死一生的场面,光是见到就惊惧不已,更何况亲身经历?
冬荷沉沉叹了一口气:“我不想生孩子了”
玫瑰没空理会冬荷的自言自语,凝神沉思。沟渠映落两道细长的影子,明暗交织。不远处的树下站了个人,似乎等她们已久。
玫瑰找了个借口把冬荷支走:“长生怎么样?”
她还没出月子,身体又还很虚弱,加之走路也有些困难,便一直没让她下地,躺在床上静养。
青秋说:“把孩子给我吧。”
小豆芽睡着了,纵然天崩地裂,也一副泰然自若的睡容。
玫瑰把孩子给他:“长生姐姐怎么样?”
大男人抱孩子,小心翼翼又格外怜惜,髣髴抱着的不是孩子,而是此生最珍贵的礼物。小豆芽可不就是上天赐予两人最珍贵的礼物?
只是被妖王从中作梗,折磨完大人又折磨小孩,还真是没完没了了。
青秋看着小豆芽,眼底闪过一阵刺疼:“还是老样子。”
没有哪个母亲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受苦,小豆芽难受一分,长生则痛苦十分。直到刚才,才被青秋哄睡。
长生站的位置是特意挑选的。背对西南面朝东北,是玫瑰回来的必经之路,又在长生的屋里头开了灯,正对门口,如果有任何动静,随时可以冲进去。
“少夫人,您老实告诉我,小豆芽他……”
青秋开了口,却怎么也结不了尾。
路灯的光打在玫瑰的脸上,把五官映衬得美如冠玉:“是,是有东西控制着小豆芽。”
“什么东西?”
“妖雾邪祟。”
高大的身形踉跄,青秋险些站不稳。
玫瑰把大半年前遇到它的事情和长生生产时遇到的危险简而告之,完了还叮嘱说:“目前还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个事情,先不要泄露。”
青秋强忍悲恸:“有没有什么办法救他?”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当务之急是要把小豆芽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大人之间的事,罪不及小孩。可偏偏妖王却最爱往人心口上戳刀子,快准狠,不捅个酣畅淋漓,决不罢休。
“有。”
起风了,玫瑰让他把小豆芽抱进屋,“找到小豆芽出生时穿的襁褓。给我几天时间,我会把他健健康康的交还给你们。”
如果夫君在,肯定会问:“几成把握?”
在他深邃的凝视中,她不敢撒谎:“不到五成。”
他又会问:“是否会伤害到自己?”
启动一个阴阳八卦阵都会耗损不少血,更何况是凝造一个阵法?
这时候,夫君铁定不肯让她这么做:“换个人不行吗?”
换谁?
除了她,只剩下他还能控制琉璃仙戒。
可她重生一世就是为了守护他,怎么可能会让他只身犯险?更可况长生姐姐于她有恩,两人又亲如姐妹,她是绝对不会让一条无辜的小生命出事。
接下来两天,玫瑰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见任何人,也不许任何人来打扰,专心凝神造阵法,威力越强大越好。
可她从未有过如此经验,对于初出茅庐的新人来说,就是个门外汉。第一日浪费了不少血,却没有半点收获,还险些被不知凝造的第几次术法反噬,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