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拎出小雉的长生把她拉到后头,用粗糙的绳子绑住她,以防逃跑。
这一头,玫瑰让丽姐和冬荷来演刘哥哥和枢兄弟:“还少了个范大哥,谁对这个角色感兴趣?”
一场凶手的揭秘,把沉重阴郁的气氛驱散不少,大家都想要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纷纷举手,尤其是站在后头的人,懊悔当时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如今看戏,踮起脚尖都不一定看得到。
痞子三自告奋勇,郑海看不惯他强出风头,也要竞争范大哥的戏位。
玫瑰为了平衡他们,就说:“那你们就一个演范大哥,一个演凶手好了。”
正戏开始:
凶手跟三个年轻力壮的男子有说有笑,范大哥性格耿直,问凶手:“小雉,战争一结束,你会回到城里吗?”
凶手点点头:“当然了。不过在此之前,我父母希望我能找到一门好归宿,最好能把人带回去。”
边说边做害羞状。
这话一出那还得了。小雉的父母是生意人,有家底,要是能跟她好上,进城过上悠哉的小日子自然不在话下。
这个念头闪在范大脑子里,只要攀上这根高枝,死婆娘留下的拖油瓶够养,老头也不用整日拧着耳朵骂他没出息。最最重要的的一点,这个小雉长得不错,眼神还一直在他身上,髣髴是特意说给他听的。还没开心几秒,就听到小刘红着脸在跟她磕磕巴巴的搭讪:“那、那你对对方有什、什么要求?”
小雉说:“其实也没什么,肯定要比我大,长得再高大壮实些,说话清晰,对我好就行。”
这说的不正是他吗?
老范手搭在粗长的眉毛,恬不知耻的把这些标签都贴到了自己的身上,一把推开小刘:“哪边凉快滚哪边去,从此以后小雉护士由我来保护。”
手很不要脸搭在小雉肩膀上,整张脸都是油腻腻的汗水,让人看了直反胃。
小刘看不过去,要跟老范理论。老实人跟流氓讲道理是讲不通的,话还没说两句,就被拳头揍得头晕眼花。
小刘为了自保,只能咬牙跟他打了起来。枢兄弟栽地不起,还以为是他的恶作剧。听到小雉的尖叫,两人立马跑进去,谁知等待他们的是断了脖子的悲惨结局。
最后一幕演完,场面凝滞,每个人心里头都好似被根针刺了,因为太细太短,怎么也拔不出来。
范大爷哭得像个孩子,执意要杀了小雉泄愤,被玫瑰劝说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只是你想过杀了她之后,这些孩子怎么办?”
没了爹娘的日子本就举步维艰,要是再没了爷爷,恐怕只能流落街头当乞儿,再没有亲人的关心与呵护。
有人对小雉指指点点的骂:“他妈的都是这个蛇蝎女人的错,就该把她大卸八块!”
也有人比较理智:“可这一切都是你的一面之词,终究是没有人看到……”
忽然,痞子三高高举起他的手,手臂的阴影遮住了半张脸,苍白得跟块糊了纸的薄片似的:“我、我看到了……”
痞子三这个人身上既有侠士的放浪不羁,又摆脱不了商人的臭毛病爱钱。时不时偷个鸡摸个狗,只要能挣钱,什么活都愿意做。
撞见小雉杀人时,他正宰了隔壁村的狗,衣服上沾了不少血正要回去换,不知是不是小雉的眼神太过阴狠毒辣,醒来的第二天压根就不记得前一天发生的事情。
如今回想起来,还真是毛骨悚然。
“我也记起来了!”
不论何时,郑海总爱横插一脚。
冬荷讽刺他:“你又亲眼看到?”
“不不不。”
他在身上又是掏又是找,急得满头大汗,终于用被汗水浸湿的手捻出一张约摸一纸宽的白纸,被揉得不成样子的,“你们看这个!”
因为太紧张,加上纸张轻薄,扯破好几道口子。有几个人凑近一看,依稀看清上头的字,含讥带讽嘟囔说他在这么严肃沉郁的场合做出这么不合时宜的举动,简直是丢了委员的脸。
郑海头摇得跟疯了似的:“我不是故意炫耀,是让你们看上面的字。”
上头写着:郑先生,我倾慕你很久了。如果能有机会,希望能在村子后的山坳见一面。届时,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可上头的字不正是炫耀有个暗恋他的对象吗?
郑海终于理解跟白痴们说话是什么样的感觉。把纸转递给玫瑰,一脸的不情愿。要是连她也不能理解,他可就要气得吐血而亡了。
玫瑰早有所料,对丽姐说:“小雉笔迹有保存吗?”
丽姐不愧是丽姐,把半年前小雉练字的字帖找出来,又依照上头的字翻找,刚对了几个字,两人都心照不宣。
小雉再也装不下去,像个嗅到鲜血的走尸般要撕碎玫瑰和丽姐。两人避开攻击,纸团和字帖却被当场被撕成碎片。
丽姐说:“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小雉的阴气越发凝重:“他们本来就该死!”
老范又色又不要脸,好几次偷看她洗澡。有天晚上喝醉了酒,酒壮怂人胆,直接闯进浴房里把她奸辱了。枢兄弟作为他的帮凶,也没有放过她。
两人酒醒后居然一点都不记得了,可恨意在她的心头潜滋暗长。她知道小刘喜欢自己讨厌老范,便设下了圈套,让他们狗咬狗,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刘大娘哭倒在旁人手边:“我的儿子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利用他……”
“无冤无仇?喜欢上我的人都有错!”小雉的眼睛里尽是悲怆森冷的寒笑,“他们该死!全都该死!”
想挣脱绳子,可琉璃仙戒凝造的绳子,怎么可能会被轻易挣脱?她怒吼一生,不知哪根经搭得不对,风声凛冽中,两条手臂如同充了气般疯狂暴胀,根本不似女人的纤细柔软,更加粗犷狂暴。
玫瑰推开丽姐和冬荷,一张幽光沉沉的捆邪网从后方罩了过来,把疯了的小雉束成一团,动弹不得,却学会了鬼吼鬼叫。
此小雉已非彼小雉。
玫瑰说:“你们来迟了,错过大家的精彩表演。”
落荆棘的心思都在她身上,丝毫不给他人面子:“又不是你表演,没什么好看的。”
个别几个人已然见怪不怪,除了最佳女主角冬荷:“”
众人:“”
玫瑰让他收敛点:“大敌当前,不要扰乱军心。”
落荆棘点点头:“听落太太的。”
玫瑰:“”
“这是个什么东西?”
郑海是湖广一代人,说话带了些腔调,乍一听还有些想笑。
冬荷跟他杠上了:“看不懂就闭嘴,问题那么多,你前世是被成千上万的问题压死的吗?”
郑海想顶嘴,被怒目圆瞪的莫愁无声刮了一眼,立马拉了两个人挡在自己身前,表面上认怂,心里估计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卡布村常年被黄沙侵扰,风中带石已屡见不鲜。可小雉的吼声比沙子刮脸还要痛个好几倍。两个凹进去的眼眶,或者称呼它们为阴森的窟窿也不为过。眼珠子异化,唯独膨胀的身体在与捆邪网缠斗。
秀丽的面孔迅速老化,皮肤褶皱、白发丛生,圆鼓鼓的脑袋只剩下干瘪的皮囊包裹着脑骨。长生和青秋一手箍住捆邪网的一边,力道相持,不让小雉有任何挣脱逃跑的机会。
她的异化比孙思捷有过之而无不及,并非一日之功。难道木村又研制出了新的邪剂?可在此之前,她给小雉把过脉,并没有发现她身上携带有任何的病菌或者异剂。
玫瑰陷入了沉思。
长生脚下的砂石划出一条歪歪扭扭的斜线,小雉低着头,可捆绑在后头的手臂并不老实。十指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时而张时而合。
长生感觉自己像是连在莲藕上的细丝,随便一个动作,就能斩断她所有的控制力。突然,拽扯的动作停止了,一双细瘦、力道却不输给任何男子的手腕揿住长生身后的网绳,把她推向安全区域,纵身一飞,十几米后又落下。
捆邪网里的小雉被砂石刮得破皮伤骨,狼狈不堪。方才她让长生如何狼狈,玫瑰就让小雉如何丢脸。身形晃荡如鬼魅,异化的小雉居然还有思考力。攻击长生失败,转而针对青秋。
说时迟那时快,小雉在青秋尚未缓过神来之时当胸一踹,方才摔得多狠此刻的力道就有多凶:“你给我去死吧”
青秋觉得眼前一阵虚晃沉郁,沙尘呛着喉头,手臂撞出骨折,跌摔在地上。而接替他位置的落荆棘如大鹏展翅,雄姿傲然,扬声道:“把人都带进去!”
医疗营地方才设置了屏障,只要村里的人不主动出来,异化的小雉就伤不到他们。
郑海又开始搞事:“确、确定里面没有这种东西了吗?”
莫愁一脚踹他:“不进去就给我在这里呆着!”
郑海怂得立马缩进自己的龟壳中,唉,虎落平阳被犬欺啊。可既然有安全区,谁愿意呆在一个危机四伏的地方?
被捆住的小雉出不来,揿住她的夫妻俩也松不了手。三人彼此桎梏掣肘,浓密的夜色被亮堂明锐的钨丝灯泡净化。如荡秋千般的夫妻俩双面夹击,玫瑰徒手掰断小雉的脖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歪斜的脑袋动了动,如同咔咔咔的机器,还能自己转回来。两人一上一下对付她这么久,居然还是没能发现她的弱点。
玫瑰决定用琉璃仙戒来探一探,可还未来得及凝神,小雉就给她制造各种干扰,让她误以为落荆棘受伤,即将死在她的手中。
她比孙思捷进化了不止一个层次。
不仅行动力迅速敏捷,还能自行思考做出应对方案。知道落荆棘对她有多重要,就想方设法阻止她使用琉璃仙戒。
拥有人的自我保护意识,身体却异化。性情凶猛,出手的速度比常人狠戾不知多少倍。这样的已不能用傀儡或者邪物来形容举止乖张的她。
落荆棘终于开口:“阴祟人。”
要不是还在打斗,玫瑰真要给才华横溢的落荆棘鼓掌。
再这样缠斗下去,他们迟早会体力不支。届时只能任由阴祟人摆布。两人识破这一轨迹,落荆棘一掌击在阴祟人的百会穴上,骷髅头如石头般碎出无数条裂痕。正攻击玫瑰的动作停止,转而气势汹汹朝落荆棘飞踹。
一个念头如波纹般在玫瑰的脑海中浮动。
“夫君,她无法分散攻击!”
难怪她总是避不开在她后方出手的人。
这便是她最大的弱点!
只要把她的精力分散,还担心无法将她击倒吗?
“现在才知道?”
风凉话大神郑海趴在墙头上撇嘴吐槽。
脚下一阵晃荡,他慌得哭爹喊娘:“地、地震啦,快跑啊”
咚的一声摔下来,脚下的木凳被莫愁不费吹灰之力拽走,冬荷插着腰居高临下轻蔑俯视:“你的冷嘲热讽,只会成就更好的他们!”
人影幢幢,摩肩接踵,一道又一道黑沉的影子跟叠罗汉似的落在倒地不起的郑海身上,一人一双寒光,交叠重合后的锐利仿佛能把他戳出千疮百孔。
第一次被如此围攻,郑海吓得说话都打哆嗦:“你、你们我可警告你们,殴打委员长可是嗷”
众人早就看他不爽,打了第一拳,接下来的群殴就顺畅许多了。
一墙之隔,玫瑰凝视前方晃动的人影,接过长生扔来的十几串炮仗,甫一点燃,红艳艳的火光中噼里啪啦,制造各种声音来扰乱阴祟人的心神,让其误以为攻击来自四面八方。
是以,阴祟人再也集中不了精力,满头的白发被风沙穿透,落荆棘凌空一脚,云雾散去后的皓月清辉浸染全身,仿佛从天而降的神祇,度化所有的阴暗幽沉。
阴祟人滚落山坡,强壮如男子的手臂仿佛扎破了洞的气球,皮囊浓缩干瘪,血肉被吸干得只剩下骨头,活脱脱的火柴人。捆邪网收回,倒地的阴祟人脑海里一团凌乱的浆糊,对浓密的夜没有任何察觉,只是身上的痛让她难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