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拉环扯下来的时候,割掉了大半块的肉,血淋淋的场面,触目惊心。她又犯病了,瞳孔的颜色加深,手臂跟大力士一样,刹住小蔡的脖子往上拎。这丫头,下手越来越狠了。
玫瑰眼神阴冷,跟被什么附身了,看什么都带着一股强大得怨念:“可是……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
小蔡感觉自己快要透不过气来了,可她不能死,她还没把玫瑰治好。可现在得想办法让她冷静。什么办法?什么办法才能让她冷静?
手碰到裤兜,手机里的轻音乐慢慢飘出来,低沉的嗓音跟着哼,好似在哄一个小娃娃睡觉。喜怒无常的玫瑰陡然愣住,冰冷的目光往下移,抢走小蔡的手机贴在耳边。一首歌结束,她又开始狂躁,小蔡忙给她点开,玫瑰恢复安静。往复好几次,她也轻轻跟着哼。
小蔡摊倒在沙发上,浑身疲惫却又不敢睡:“我带了一个什么样的孩子?”
“嘘。”
玫瑰居然嫌她吵,还把她赶出了房间,求小蔡此刻的心理阴影面积。
距离俞彬的事又过去了几个月,风波逐渐消停,玫瑰也开始恢复正常。
小蔡一点点给她安排工作,低调的慈善公益他们一直都在有做,这次让玫瑰去跟小朋友相处,也希望她能跟小孩子一样尽情地玩耍。
院长跟她开玩笑说:“你不像是经纪人,更像是她的妈妈。”
小蔡叹口气:“我要是有这么个熊孩子。早就被我训得服服帖帖。”
“我倒是蛮喜欢她的性格,真实、不做作。现在的圈子,能有多少人的手是干净的?”
小蔡没再说什么。
从学校里出来,就得赶去新剧组的开机。这次给玫瑰接了一部剧,说是家庭伦理剧吧,也不太像,更像是对青春的追溯。试问,谁的青春里没有出现过家庭矛盾呢?
这部剧没有男女主角,所有的人,包括父母朋友在内,都是主角。他们在各自的路上发光发热,影响自己的下一代。
导演前几天在跟大家讲戏的时候,把主旨分析得很明确。玫瑰的台词在剧里不多也不少,相对于其他人来说也算是拔尖了吧。她有一个官方,这次正好请到他们在演绎剧里的情侣。
玫瑰的角色跟她本人的性格相似坏学生、桀骜、爱怼人、不服输。
当她顶着鸡窝头在背台本时,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东西。到处看到处喵,看到有个人拿了根棒球棍,眼前突然亮了:“能不能把它借给我一下?”
女孩犹豫了下,随即说:“那你记得还给我,它对我很重要的。”
玫瑰满口答应。
有了这个东西的帮衬,她在镜头面前呈现出来的状态更加立体鲜活了。演完之后,导演当即决定让她以后就带着这个东西出场。
玫瑰说:“这是我借来的,是要还的。”
想找那个女孩的时候,有个在剧组呆得比较长的场务就问玫瑰:“那个人是不是戴了一副酷酷的眼镜?耳朵上都是耳洞?”
玫瑰点点头:“你见过她?”
场务指了指拍摄地的一户人家,是古宅,古朴厚重,庭院深深:“她虽然看不见,可每次一到黄昏就会带着导盲犬出来遛弯。”
原来她看不见啊。
玫瑰立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是不是导盲棍?我得赶紧还给她。”
场务阻止她说:“没用的。自从她看不见之后,再没有人能进去,也从来没有招待过任何人。”
玫瑰坚持坚持己见:“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有借无还,再借就难。”
一道朝气蓬勃的人影闪出来,目光沉稳:“要去还东西吗?我陪你去。”
两人一前一后到的,沉舟敲了敲古宅地门,正如场务所说的,没有人应,也没有人来给他们开门。
玫瑰尝试着跟里面的人沟通:“你好,我是来还东西的。前两天我在这里向一个看不见的女孩借了棒球棍,今天特意来归还的。”
还是没有人回应。
沉舟说:“里面有人。”
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虽然声音不大,可听得还是蛮真切的。
玫瑰说:“我知道你们不喜欢别人打扰,我把东西放在这里,等你们什么时候有空出来再拿进去就好了。”
“不用了,算是送你的见面礼吧。”
是那个看不见的女孩的声音。
玫瑰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你送了我,我也该回赠你。你想要什么东西吗?”
女孩也不含糊:“听说你唱歌很好听,那就用一首歌来回赠就好了。”
玫瑰想到了一首歌:“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却那么冰凉。”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女孩子也跟着轻哼:“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在心上,却不在身旁。擦不干,你当时的泪光。路太长,追不回原谅”
是想起了哪个人?
你听,这台词说得多好?
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想遗忘,又忍不住回想。像流亡,一路跌跌撞撞。你的捆绑,无法释放。
可终究是她给自己上了枷锁,把自己捆于这段无果的感情里面。
下午上戏的时候,玫瑰迟迟不能进入状态。导演给了她调整心情的机会,沉舟问她:“是不是还在想上午的事情?”
玫瑰摇摇头,转动手里的棒球棍:“找不到感情的一个切入点。”
之前拍的几场戏,都是按照剧情的起承转合来的,时间线安排得很合理,突然这场戏就先拍了结尾,然后跳过中间来了开头。她没有感受过多少亲情,想象不出那种其乐融融的场景。
重点是,她也笑不出来。
沉舟把道具交给工作人员:“我们出去一下。”
助理急哄哄地说:“可是导演说等下要补拍镜头。”
沉舟当没听见,示意玫瑰去换装。两人出了门口,玫瑰发现有镜头捕捉过来,下意识要跟沉舟拉开距离。后者把她拉回来:“你是想让人看出我们不睦吗?”
玫瑰反问:“我们有睦吗?”
刚说完两人就情不自禁地笑了。
沉舟把手伸出去,玫瑰就顺势挽住他的胳膊,一蹦一跳上了沉舟的车,一会儿的功夫就离开了剧组。在他们没留意到的地方,一辆路虎默默跟了上去。
“我们要去哪儿?”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玫瑰摇摇头,沉舟就说:“那就好。”
玫瑰:“”
想了想,突然冒出一句无厘头的话:“夜晚下的比赛应该很值得怀念。”
沉舟正在打转向灯:“你说什么?”
反应过来的玫瑰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心血来潮而已。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些,明明晚上没有骑摩托车的习惯。
两人一路上很安静,一来是沉舟话少,二来两人都喜欢清静的气氛。不用说话,静静享受这难得的清静。三嘛,有了轻音乐做辅助,能消弭很多小动作的响声。
玫瑰开了窗,眼睛被风吹得有些迷糊,盯着后视镜扫了眼,突然把头缩了回去:“有人跟踪我们。”
沉舟嗯了声,显然已经发现了:“坐好。”
前方是交叉的十字路口,绿灯还有最后十秒。沉舟踩尽了油门,打算把尾随的白色路虎甩掉。最后五秒,倒数橙色的3,2,1。黑色的车子跟箭雨似的飞过去,白色的路虎瞬间淹没在车水马龙中。
玫瑰给他竖起大拇指:“赞!”
没多久,车子停在一家公寓楼下。这片区域的公寓算得上是高端人士的住所。管理极严,除了户主和家人,其他人进入前都得有户主拿着身份证登记完后才能把人领进去。玫瑰开玩笑说:“你该不会是带我来见家长吧?”
公寓是他的私人领地,他基本都是在家里化完妆直接去的现场。不论是吃饭还是喝水,能从家里带,就从不吃剧组准备的。别人碰不了他的东西,否则就会得到一张张阴沉的冷脸。现在居然带她回他的公寓,可见这的是存了心要做些什么。
玫瑰心一紧,掌心开始冒汗,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脚一直在往后退,脸部开始抽搐,仿佛听到有人在喊她:“走,拿着这封信去找你的小蔡阿姨。是妈妈没用,她会帮你的,她一定能帮你脱离苦海”
然后就听到一阵砸门声,很吵很吓人,空气里除了灰尘就只剩下浓烈呛鼻的酒味。是谁在尖叫?是谁在大声呼救?是谁在默默地哭泣?
一条木棍打下来,雨水浸染了凶残的一幕。
有人把她抱在怀里,很温暖很阳光,身上都是太阳的味道:“没事了,有哥哥在呢。”
莫愁抱着她,嘴笨不会说话,就像小时后那般轻轻拍打她的肩膀:“你已经变得很强大,没有人可以再伤害你,没有人了。”
玫瑰捂着胸口,一直喘着气。沉舟按照小蔡的千叮咛万嘱咐,点开置顶的一首歌。旋律很轻,沉音哼出来时却带了一股男人的阳刚,跟钩子似的,缠人心弦。
玫瑰握着手机,身体发颤也要捏着,死死地捏住。
冬荷说:“先把玫瑰抱进去,不要被别人拍到。”
进了门,玫瑰的紧张晕眩感好了不少。沉舟抱歉说:“怪我,应该提前把这个惊喜告诉你,又或者是安排其他的地方让你们见面。”
莫愁急忙解释道:“这也怪不了你,沉先生,你不知道妹妹对陌生的房子有强大的恐惧。”
冬荷翻了个白眼:“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人家不姓沉。艺名叫沉舟,你就不能把后面一个字加上吗?”
沉舟说:“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那可不行,一码归一码。”
冬荷的笑容意味深长,沉舟淡定的别过脸,可心里还是一阵的觳觫。
冬荷问他:“沉舟先生,你这么关心我们家妹妹,是不是真像外界所说的对我们妹妹有意思?”
这语气像极了过年回家,七大姑八大姨的围着问你有没有女朋友、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啥时候生孩子一般人都招架不住,最后只能不耐烦的躲。
沉舟很认真地说:“我跟你们一样,也想好好地保护她。”
冬荷听明白了,这是一份没有添加了任何杂质的友情。
花了好几个小时,玫瑰总算清醒了:“哥,你怎么来了?”
莫愁扶她起来:“本打算先给你个惊喜,结果现在变成了惊吓,还连累你旧病复发了。”
玫瑰捂着晕乎乎的脑袋,顺着他的话说:“是的咯,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吓我?”
莫愁一根肠子直到底,举双手投降:“再也不敢了。”
玫瑰嘴角有些白,还是挂着笑说:“跟你开玩笑呢。”
“玩笑也不敢开。”
“”
不是让你开玩笑。她这个哥哥,也不知道当初使用了什么办法把冬荷追到手的。
刚想到她,冬荷就小心翼翼探头进来,瞅见玫瑰醒了:“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东西?”
玫瑰笑了笑:“都可以。”
餐桌上的四菜一汤都是玫瑰喜欢的菜式,都是冬荷炒的。莫愁自豪得挺了挺胸脯说:“为了今天,她特意在家里练习了一次又一次。手都伤了好几次。”
冬荷踩了他一脚:“你别说话!”
又对玫瑰说:“我只是切菜不小心,你别放在心上。”
玫瑰默默尝了一口狮子头:“味道挺不错的。”
冬荷脸上一喜,把所有的菜都堆到玫瑰跟前:“你喜欢的话就多吃点。”
夹菜的两个大男人对视一眼,莫愁满是歉意地朝沉舟笑了笑,把筷子上的鸡腿谦让给他。沉舟看了眼碗里的鸡腿,默默放下筷子,不再吃了。
沉舟送玫瑰回剧组的时候,玫瑰盯着窗外发呆,隐约听到了点声音:“你刚才是在跟我说话吗?”
沉舟问她:“是因为原生家庭吗?”
玫瑰装傻:“你在说什么?”
“是因为原生家庭才让你无法入戏的吗?”
一整个下午的相处,沉舟真切感受到玫瑰与莫愁和冬荷的疏离。也不算疏离吧,就是走不到心里去。莫愁和冬荷都燃着百分之百的热情,可玫瑰的外围堆起了一堵墙,火根本烧不到她半点儿。不论莫愁和冬荷怎么的靠近,始终燃不了她这块大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