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宇和丫丫就轮着来跟她讲笑话，甚至还用各种老中医的法子来给她舒缓身体的不适。虽然见效慢，也不是没有效果。在车停留了六个多小时，终于抵达汶川。

山道被不少石头砸塌，前方有道军绿色的风景线，其中一个在向他们招手，显然是让他们改走其他的道。

玫瑰第一个下车，也不知跟他们说了什么，撸起袖子帮忙，拦都拦不住。车的人见状，也自发跟着一起把堵路的石头和沙砾搬走。

轩宇拿了双粗大耐磨的手套：“出力是一回事，受伤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玫瑰擦了抹汗，把手套递给丫丫：“带吧，别伤了手。”

丫丫挥了挥手套：“轩宇哥哥已经给我了，妹妹你也带，这石头跟个磨人精似的，硌得人难受。”

周围的人都戴了，玫瑰也不客气，手套一戴就跟着大家一起忙碌。从日出到日中天，起初跟玫瑰交涉的军帽男人抱了一袋子的东西过来：“多谢。”

到了午饭时间了？

玫瑰说：“不用了，我让人给他们准备。”

“拿着。”

玫瑰的手腕就被沉甸甸的盒饭压住。

身旁的武警过来解释：“你别误会，我们队长就是这样。不爱讲话，可心跟豆腐做的似的。”

玫瑰爽朗笑了笑：“多谢。”

忙活了这么久，他的确话不多，可为人着想的心是真的。

把盒饭分给大家，轩宇把自己的那份肉拿出来递给丫丫，说：“我最近在瘦身塑形，不能吃太多肉，麻烦你帮我给有需要的小伙伴吧。”

丫丫惊讶了声：“您现在就很瘦了，为什么还要继续瘦身呀？”

轩宇说：“镜不好看。”

丫丫问了一圈，大家都吃得很饱，倒是玫瑰一直没怎么吃：“妹妹，胃还是很难受吗？我在给你拿些健胃消食片吧。”

玫瑰把咀嚼了好久的饭菜咽进嘴里：“我还没有那么娇气，只是吃饭有些慢。大家吃饱就休息会儿，一个小时后再工作。”

轩宇说：“早点把这条路打通，就能早点把物资送到有需要的人手中。”

其他人也点头称是。

有人把音响打开，脍炙人口的歌激励大家的精神，一个个斗志昂扬，跟打了鸡血似的，仿佛还能再战个五百年。日落西山的时候，这条路总算被清理出来，仿佛久旱逢甘霖，视野一下子开阔了，欢呼雀跃声不绝于耳。

临走前，玫瑰带头给武警们深深鞠了一躬：“你们辛苦了。”

车子开走前，队长带头敬礼，浑厚有力的磅礴力道随风起：“为人民服务！”

多么振聋发聩的震颤之音，让人耳目一新。不由得正襟危坐，全身下都好像积蓄了一股强大的力量。也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玫瑰说：“大家累吗？”

众人回：“不累！”

“开心吗？”

“开心。”

“饿吗？”

“饿~~~~”

一片笑倒。

玫瑰拿出禹城的特产---龙须酥请大家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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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尽是灾难过后的一片废墟，废墟之中有一盏盏明亮的灯，仿佛在为迷失了方向的孤魂们照亮回家的路。塌了很多房子，有些钢筋水泥尤为坚固，支持着裂痕斑驳却没有倒塌的房子。

有专家测评，这样的房子虽然表面看似危楼，实际却是最稳固的。在玫瑰他们抵达后，把支援物送到遇难的同胞手中，他们的眼中饱含泪水。

赠送的过程中，玫瑰没有露过一次脸，都是丫丫负责交涉。玫瑰偷偷下车，突然碰到一个走路晃晃荡荡的小姑娘，她抱住玫瑰的腿嗷嗷哭：“妈、妈妈......”

玫瑰吓了一跳，忙抱起她哄，又是唱歌又是擦眼泪，最后用了好几颗糖才哄好的：“好吃吗？”

“吃......给......”

小女孩把吃了一半的糖从嘴里拿出来要喂，玫瑰说：“你吃吧。”

又问：“你是哪家的小宝贝儿，阿姨送你回去好不好呀？”

也不知触到小女孩哪个神经，她又‘哇’地一声哭出来。这个祖宗哟，跟孙悟空一样难伺候。

听到哭声赶过来的奶奶泪眼婆娑：“我的命根儿呀，你让奶奶找得好苦。你爸妈走了，奶奶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呀，呜呜呜呜......”

玫瑰看着抱成一团哭泣的祖孙俩，微微松了口气，没有多做停留。走了大约一百米，入目可见的都是帐篷，还有人在灯光下勤勤恳恳的忙碌。玫瑰出于好奇走过去：“您这是在做什么？”

老奶奶说：“做红手绳，能保平安，驱邪祟。”

玫瑰碰了下挂在脖子的平安符，系在头的绳子有些陈旧：“您能帮我看下能不能编个新的？”

老奶奶先是扫了眼，继续手的活计。突然觉得不对，扶正眼镜，手在发颤，想碰却又不敢碰：“这东西你是从哪里来的？”

玫瑰说：“一个朋友送的。”

“什么朋友会把这东西送给你？”

老奶奶说这句话的时候，面容被灯光扭曲成马赛克，后槽牙咬得很紧，仿佛里头藏的污黑黑都是血。

玫瑰问她：“是有什么问题吗？”

“扔掉它！这东西对你百害而无一益。”

玫瑰等人本来打算在大巴车休息，负责接待他们的人给他们找到了一处震后的房子。墙壁虽然看着四分五裂，狰狞裂开的样子如同黑乎乎的蜈蚣，看久了会有毛骨悚然的惊悚感。

大家匆忙洗了澡，抓紧时间休息。

玫瑰躺在凉席，背对着的月光轻盈如羽毛。抿了抿唇，把平安符翻来覆去地看，面的符咒很潦草，繁琐复杂，不像是随意描摹去的。

老奶奶还跟她说：“这东西，有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叫谲魑符。谁拥有它，就会被诅咒！生不得求，死入烈狱。孩子，听我一句劝，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不要再掺和这些世俗的羁绊。”

老奶奶说的时候眼神迷离，仿佛被什么东西附了体，还没等玫瑰再问些什么，她就趴在席子呼呼大睡。

隔壁有个人探出头说：“你别理她，百来岁的人了，每天都神神叨叨，看到什么没见过的就冲去跟人家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吓得人到处乱窜。她是真的不懂什么叫子不语怪力乱神吗？”

“想什么呢？怎么还不休息呀？”

男女分开两个房间，隔壁的打呼声震天响。

玫瑰把平安符戴回脖子：“你不也还没休息吗？”

丫丫捂着胸口，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很激动，能跟偶像同床共......呸呸呸，是共同躺在一张席子，啊呀也不对，是能跟您睡在一起......太囧了，怎么说什么错什么......”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现在的名声臭成这样，得亏你们愿意相信我。”

丫丫说得有板有眼：“自己喜欢的偶像，为什么不去相信呀？难道就非得听那些没有证据却爱毁人名声的黑子怀疑自己喜欢的人？那也太愚蠢了吧！”

玫瑰笑了：“你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自信？就不怕我真的是那种人？”

“不怕！”

毫不犹豫的语气让玫瑰心中一阵温暖。

丫丫说完也笑了：“不知道妹妹有没有奖励给我呢？”

玫瑰说：“奖励你吃颗糖吧。”

刚才给那个小女孩的糖应该还剩有。

“其实我想吃红薯。”

玫瑰有些哭笑不得：“怎么想吃它呢？”

丫丫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小时候老是做同一个梦。梦到有一辆好大好拥挤的火车，我被爸爸抱在怀里，看什么都觉得好新鲜。一个很漂亮的姐姐抱着我，还剥红薯给我吃，跟我说了好多好多的话。她教我写自己的名字，还说红薯能解饿。”

玫瑰笑得合不拢嘴：“她估计没告诉你，红薯吃多了会释放很多的......”想了一会儿，决定用一个文明用语，“二氧化碳。”

丫丫腼腆笑：“小时候就知道了，可还是喜欢吃，克制不住的喜欢。”

玫瑰说：“不要告诉我你梦到的那个漂亮姐姐就是我哦？”

“嗯，就是你！”

丫丫的神情严肃且认真，一点都不似在开玩笑。

玫瑰不敢相信：“梦到我的时候你多大？”

“三四岁吧。”

按照年龄差来算的话，也就是十六七年前。那个时候的自己也是个十多岁的孩子，人还没长开，怎么就这么确定是自己呢？

丫丫说：“可能这么干说您不一定会相信，那我挑个重点吧。其实我梦见的不只有你，还有另一个男人。您喊他夫君，关系很亲密。有个军官来为难我跟爸爸，你们还帮我们解围呢。”

玫瑰咽了咽口水：“你说的男人叫什么？”

“落荆棘。”

不是宋京？

“他长得什么模样？”

丫丫遗憾摇头：“看不清。他的五官很模糊，身形也很难辨别，就像是被放在了遍布迷雾的森林里，阴气沉沉的。”

玫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红薯呢，现在是没有。只有两颗糖，吃了就睡吧。明天我再给你煮红薯好不好？”

丫丫又笑了，嘴里含着糖点点头，真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第二天清早，只睡了四五个小时的小团队早早就爬起来，洗漱完毕后就出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听说还有不少地方没有得到救援，医护人员也不够。他们就自发组成两小分队。一组跟着救援小组去救人，另一组就跟着当地的支书去临时救护站。

丫丫还有另一个任重道远的身份---医生，所以她毫不犹豫去了救护站。玫瑰和轩宇以及另外两个人穿防护服，在磕磕绊绊中前去帮忙。

突然，玫瑰停下来：“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轩宇仔细听：“你听到了什么？”

玫瑰的耳边有微弱的呼救声，似乎在说：“救、救救我妈妈......”

玫瑰的心脏里有另一颗跳动的脉搏，手被扯住，一点点拖拽到如山般高高隆起的砂砾堆里。

玫瑰眉头一皱：“快来，这里埋了一个母亲和她还没有满月的孩子。”

其他人愣了下，对于玫瑰突然吼出来的话半信半疑。毕竟是个没有救援经验的女人，更何况没有人听到救命声，哪能随便她说一句就相信的？

玫瑰吼完就没理人，连手套都没戴就开始挖。

轩宇走过去帮忙，走之前说：“不管你们信不信，但是人命关天！”

听到人命两个字，大家都有所动容。不管是真是假，挖了再说！

七八个人围着一小山堆，手插在土里，带着风尘和沙土的凝重气味，就算有了手套，尖锐的沙砾刮却可以见缝插针，整个手巴掌都被刮出了猩红的血。

太阳升得老高，明晃晃都是刺眼的烈日。汗水浸湿整个后背，玫瑰

近了，越来越近了。

呼吸声，心跳声，扑通扑通！

一条缝隙打开，玫瑰看到了一只灰扑扑的手，所有的一切都没有白忙活。只是头有些昏沉沉的，好似被人用大棒子狠狠敲了一棍。轩宇在匆忙中接住玫瑰，身后有人说：“大家快来，人在这里！”

“她、她们母女被救出来了吗？”

玫瑰被轩宇扶到了一旁的树下休憩，玫瑰昏昏沉沉还在关心被埋的人。

轩宇给她擦汗：“救出来了。”

只是很遗憾，母亲已经走了，剩下个孩子全靠母亲的哺乳，才一直活到了现在。

紧绷的神经松缓下来，玫瑰迷迷糊糊叫着某个人的名字。轩宇愣了下，继续给她擦汗：“你中暑了，先休息一下。”

玫瑰挣扎着爬起来：“......不行，我还要去救人。”

“你现在都这样了，哪里还有力气救人？”

玫瑰没理会他的劝告，踉踉跄跄往烈阳里走。轩宇跟着她，随时做好她倒下立马接住的准备。玫瑰了解自己的身体，不能逞强时绝对不会硬逞。

树荫下她躺过的地方，遗下了某样东西，红绳系住黄色的符咒。头的符文潦草又复杂，似乎还闪着阴冷的黑翳。

“嘿，回魂了！”

一个响指把神游太虚的宋京打回神，矿泉水递过来，“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