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置若罔闻,撕扯玫瑰,一心只想要把双胞胎从母体里拽出来。当然,为了保证孩子还活着,玫瑰暂时还没留着一口气。既然还有一口气,玫瑰就决不允许他们伤害自己的孩子们!
突然有股重量栽倒在她的身前,玫瑰还没反应过来,周围的几个女人接二连三倒地,恍惚中看到了暌违多时的俊美侧容,清亮的光线投射下来,眉峰挺拔如山脊,光影把他的轮廓勾勒出细长硬朗的线条。
玫瑰失声痛哭:“宋老师---”
“对不起,我来晚了。”
宋京拭掉满头汗水的玫瑰,亲了亲她的脑旋,“我们玫儿好厉害。”
“呜呜呜呜,我、我一点都不厉害......疼,生孩子好疼的啊,都怪你,都是你的错---”
“嗯,我的错。”
玫瑰紧紧埋在他的怀中,一抽一抽的哭,髣髴受了天底下最大的委屈:“松、松开,快松开呀——”
“我来了,什么都不用怕。”
“我不是怕……是宝宝……宝宝要出来了……疼啊——你别愣着呀,快、快去看看……嗷——”
宋京手忙脚乱蹲下身,临时充当稳婆,勉强搜索脑子里对接生的知识点,临时抱佛脚道:“玫儿乖,不要把所有的力气全用在喊面,集中精力听我说好不好?”
“啊——你倒是、倒是说话啊——混蛋!!!”
泪水混合着汗水,沿着脸颊不停地往下淌,刚才有多坚强,此刻就有多脆弱,出口都是骂人的话,“你大爷的宋京,我要是疼死在这里,我就把你也拽下来!!!啊!!!这两个狗崽子,这么折磨我,是前世跟我有仇吗?老娘好吃好喝供着你们,结果你们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吗?落荆棘,让他们出来啊!!!!”
“哇哇哇哇……”
宋京抱着第一个出来的女娃娃,剪短脐带,手臂浸染了不少血,女娃娃哭得嗓音嘹亮,一听就是个唱歌的好苗子。玫瑰耗尽半条命的力气,总算生了一个,又被她吵得不耐烦,吼她:“哭什么哭,给我闭嘴!”
女娃娃委屈撇嘴,小声呜咽。
宋京给她洗了澡,又穿新衣服:“别怕,妈妈不是故意要凶你的。你乖乖的,等下就让妈妈抱抱你好不好?”
女娃娃眨巴着眼睛,跟泡在水里的葡萄似的,晶莹中闪出剔透的光泽。
玫瑰的肚子又是一阵熟悉的剧痛:“第、第二个,落荆棘,快过来啊!!!他在我的肚子里翻江倒海,是不是不肯出来了,呜呜呜……”
又是哭又是闹,跟个小孩子似的。可不是嘛,在宋京面前,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孩子。可想而知,这生娃娃的过程宋京得多操心。
第一个生得慢,第二个就比较听话,折腾了十多分钟,也顺顺利利出来了。玫瑰倒头松了口气,狼狈的模样还没来得及清理,一只小手软软糯糯摸在她的脸,像是在对她说:妈妈,你辛苦啦~
玫瑰露出几个月来的开心笑靥,亲了亲她的小手:“屿儿,你喜欢这个名字吗?妈妈给你取的小名,可高大了呢。”
女娃娃还不会蹬腿,身体却在尝试着翻转,目光一只盯着玫瑰,髣髴她是这天底下最让自己依赖的人。自己的父母,谁会不依赖?
宋京抱着男娃娃:“潮儿,这也是你妈妈给你取的小名,深海里的星星,岛屿环绕的海水,缺一不可。”
玫瑰哼哼说:“胡说八道。这么好的名字一到你嘴里解释,突然变得好土。”
一个拥有千万粉丝的歌手,吐槽一个腹有诗书的主持人,的确是很有想法的一件事。
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意外,或许还能听到两人一对垃圾话的吵架呢。这意外让人心惊,也让人胆颤。轰隆巨响是前情,天花板被砸出一个大洞,玫瑰脸色大惊,翻身想要保护屿儿。无奈她身体耗损过大,妖王一掌把她劈得口吐鲜血,经脉在血液的凝固中噼里啪啦的断裂,像是在燃放各种类型的鞭炮。不同的是前者要夺走她的命,后者是夺走她的快乐。
“玫儿!”
宋京抱着她,怀里的潮儿哇呜呜的哭,髣髴要把天空撕成碎片。
“别、别管我,快去把屿儿抢、抢回来……”
每说一个字,嘴角渗出一片血水,“你快去啊……不能让他得逞,绝对不能!”
宋京一手妻子,一手儿子,心疼好像住在他的身体里,随时随地能让他体验到抽骨扒皮的锥心之痛。
潭母受了重伤,看到刚出生的屿儿被带走后立马追了去。眼前闪现一道黑影,快如疾风,连她都来不及看清对面的面目就只剩下一个黑点。
那是……宋京?
很好的身手嘛!矫健、有攻击性、出手快,再加那一张迷死万千少女的俊容,这笔交易值了!
潭母追去之后,玫瑰拖着产后还未复原的身体跌跌撞撞,痛到没有任何知觉,髣髴这已经不是自己的身体。她走得很慢很慢,血水还在往下滴,头重脚轻,连喘气都比平常要迟缓很多很多。
她知道这场大战,非一个人不可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把这身体借给你。”
昭质附身,再睁眼时,紫瞳的深海里掀起滔天巨浪。此时此刻,她只有一个身份——守护六界和平的圣女,昭质!
妖王抢走屿儿后,进了寒洞。他既没有设立结界,也没有避闪任何的追踪,所以当宋京和潭母中了陷阱埋伏时,自然也在妖王的预料范围。他从宋京手中把潮儿抢走,还故意讥讽道:“送门的人头,不要白不要,你们说对吗?”
对你个大头鬼!
宋京沉着脸没说话,倒是潭母笑得头都要掉了:“人头送来,是有是没就各凭本事吧!不过我一直很好奇没了头的你该有多狼狈?”
“吼——”
从天而降一只狂兽般的野人,也就是那天在医院把他们骗得团团转的小屁孩,也是险些把金子掐死的傀儡。
没有任何思考能力的傀儡拦住潭母的攻击,只有宋京还被困在陷阱里,双脚在石头缝里生了根,逐渐蔓延出来。
阴翳开始从脚底板袭来,把宋京牢牢困在里头。被妖化的琉璃仙戒对他的攻击力是百分之百的,没有任何情面可言。宋京看着这枚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仙戒,灵魂深处的某根神经被熊熊烈火灼烧,连眼睛都氤氲了一片雾气。
宋京伸出手,阴翳再次把他的手弹了回来。思绪凌乱中,他握紧拳头,开始攻击结界。可普通人的力道,怎么可能抵得过妖法?
遍体鳞伤,宋京倒在地,琉璃仙戒还不打算放过他。击中火力再次瞄准宋京,致命的攻击被一道平安符拦了下来。彼此在各凭本事的较量,斗得天昏地暗,随处可见的杀伤力。
宋京感觉血液里的流动在飞速的蹿动,髣髴被丢进了火山洞口,熔浆突然在刹那间爆发,滚烫的液体把他彻底掩埋。
妖王一手一个孩子,设下结界,隔开外头的腥风血雨,一心记挂如何为昭质凝造出一股神躯:“属于你我的时代已经到来!”
他开始施法,把两个孩子体内的潋滟紫血一点点过渡到昭质的魂魄里,逐渐修复破损的元神。
孩子们不哭也不闹,遗传了父母从不在外人面前道辛苦的坚强性格,想必也是坚信父母一定会来救他们的!
他们的坚信没有错,因为玫瑰来了。
昭质附在她的身体里:“别白费功夫了,我说过,我的命只能我来掌控,谁也决定不了我的生死!”
“可我就是要你活过来!”
“是要我活过来?还是成为你统治六界的工具?”
这种来自妖界的塑骨造身妖法,就是利用一种亲手改造的神兵机器把六界的强大怨气注入进去,再渐渐捏成你想要的样子,从此以后,圣女就不再是圣女,而是妖王手中的一枚棋子!
而祥和了这么多年的六界,就这么落入他的手中,斩草要除根,其余反对他的生灵绝对没有活口,届时定会生灵涂炭。
昭质最后一句规劝:“收手吧!”
“嘘不要吵,我快要把你救活了。”
两个孩子的气息逐渐弱化,昭质没再跟他废话,两招破结界,用尽各种办法抢孩子。妖王像逗孩子似的,偶尔让他碰了碰孩子的襁褓,偏偏就是不肯让她抓住。
附在玫瑰身的昭质突然离开,化作有形有影的黑影,缠住妖王的影子,不让他再胡乱施法。
“就这点本事吗?是想让我赢还是输?不论是哪一种,我都要让你活过来!”
妖王突然掐住玫瑰的脖子,力道越来越重,“你不死,她就不能完全拥有你的复活源!我是自私的,不过你放心,我会让你们母子三人在阴曹地府团聚的!”
玫瑰喘不过来气,羸弱的身体加之精神的衰弱,身体得经脉已断,压根活不了多久。这次,她怕是要真的交代在这里了。
天边的太阳被乌云遮去了光亮,阴沉沉的天空,弥漫着窒息的味道。恍惚中,玫瑰好像看到了有个人正在朝她伸手,她想动,却没了多余的力气:“对不起,我好像……好像再也不能陪你共度春夏秋冬了……”
轻飘飘的身体开始往下坠,临时前,玫瑰的嘴脸还挂着淡淡的笑容,眼角留下在人世的最后一滴眼泪。
宋京接住玫瑰,周深弥散着阴鸷的气息。短短时间没,他已与琉璃仙戒合二为一!这世最可怕的从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人!所以洋洋需要度化的不是妖魔鬼怪,而是那个给了心肝的人。
宋京亲了亲玫瑰冰凉的嘴唇:“黄泉路太黑,你再等等我!”
妖王没想到琉璃仙戒都这样了还能为他所用:“看来你才是最终的boss!也好也好,一次性把你们两个给解决了,也省得我再劳心劳力。”
轰隆!
整座山发生了很严重的爆炸,风云诡变,天地连接的灵脉都经受不住这个轰炸,无数的生灵葬生在这场硝烟弥漫的世界里。
被缠住影子的妖王无法施展妖法,却丝毫不影响他对宋京的威胁:“昭质啊昭质,你怎么就这么冥顽不灵啊!”
昭质没有详细的五官,虚化的轮廓里,有一滴眼泪就这么掉在他的手背。
“什么意思?怀柔政策吗?还是陷阱?我可不会再轻易当了!唔唔唔……”
影子和影子亲吻了。
宋京在琉璃仙戒的七彩光泽里,把所有的攻击都用在这一刻。没有多余的画面,没有多余的表情,这一刻,他只是他,一个想要为妻子报仇的丈夫。
妖王被琉璃仙戒砍得四分五裂,还想再把碎片重新组合的时候,昭质用云袖袋把他们分别装着,让他们永生永世也无法再聚首,也无法再危害其他生灵。
这一场身心俱疲的大战,从民国一直到如今,总算是落下了帷幕。可是啊可是,这并不是一个圆满的大结局。
“你要做什么?”
昭质看着宋京亲手毁掉了琉璃仙戒,也亲手扼杀了生的希望。电光石火间,她也明白了什么。淡淡一笑,嘴角挂满了忧伤。
宋京抱起玫瑰的尸体,在昭质的目送里渐行渐远。
遮天蔽日的乌云渐渐消散,空旷视野里的朝霞闪动着莹亮的光泽。太阳出来了,光泽普照大地,身体一片暖融融。
闹哄哄的凡尘俗世里,活跃这新一天的车水马龙,万物不息,生命不止。
玫瑰工作室在发出一则通知后,再次掀起了一波热议。这次不是愤怒、不是喜悦,更不是满口污言秽语,而是静静地看完它,然后默哀三分钟。
——我轻轻地来,也轻轻地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仅以此悼念离开的妹妹,陈玫瑰。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离开的,也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结婚生子的。在葬礼,棺木里装着两个人的尸骨。一个是玫瑰,另一个是宋京。身为他们的亲人,莫愁抱着屿儿,冬荷抱着潮儿,默默给两人三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