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宋屿第一次感觉跟他聊得这么轻松，难道是因为隔着屏幕不需要看脸的缘故嘛？

她想了想就回：那么请问官少爷，您喜欢吃什么呢？

官翀说：榴莲。

宋屿无语：在医院不能吃重口味的东西！！！

官翀云淡风轻道：没说在医院吃。

宋屿：哦。

官翀还说：车厘子、圣女果、芒果、香蕉、柑橘、苹果……

手机一直在滴滴滴的响，某个人不厌其烦发来了一连串的水果名字。

宋屿问他：您老人家这是想累死我呀？

最气人的是官翀的回答：不，这些都不吃，请你记住。

宋屿真想给他回一串点点点。

“你好，请问这里有人吗？”

宋屿摇摇头，侧身把里头的位置让给向她说话的男孩子。白色的校服从她的眼前晃过，打在屏幕的字停了下。

“你也用这个牌子的手机呀！”

男孩嗓音清亮，一口大白牙齿在阳光下暖意徐徐，宋屿看到他晃着自己的手机，眼神里扇动着惊喜的眸光。

宋屿朝他礼貌颔首，手机里编辑的信息一不小心就发了出去，糟糕！她手忙脚乱要撤回，下一秒官翀发了一连串的问号。

宋屿说：没什么，夸你帅。

官翀：你这话不是真心的。

宋屿敲字：信不信随你。

官翀说：到哪儿了？

宋屿说：还有半个小时。

刚打完‘时’，旁边的男孩子又主动找话题：“你这是在跟……男朋友在聊天吗？笑得真开心。”

什么男朋友？

鬼嘞！官翀才不可能是她的男朋友！

还有，她哪里有在笑？

宋屿揉了揉脸颊，有些烫，估计是被刚才的太阳照到的。

男孩子为自己一句话就能把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而开心：“我们加一下微信吧？说不定我们还是一个学校的同学呢。”

宋屿说：“不是。”

男孩子主动追问：“那你是哪个学校的？”

“不好意思，我要下车了。”

“加下微信吧，交个朋友。”

看着他真诚无邪的褐色眼睛，宋屿默默叹了口气，点开微信里的二维码。

男孩子激动不已，在宋屿下了车之后还在后头大声道：“很高兴认识你，我叫——”

没听清他说什么，宋屿全神贯注等下一辆公交车。

等宋屿提着榴莲去到医院的贵宾VIP病房时，官翀站在门口，抬起手腕的手表面无表情说：“你看看现在多少点了？”

“两点零三分。”

“距离你说抵达的时间过了多久？五十四分钟！你吃饭了二十四分钟！你有没有时间概念？”

宋屿觉得莫名其妙，深吸一口气，并不打算跟他计较：“临时发生了些状况，就迟了。”

“你走吧。”

“……我道歉。”

“不必。”

“……”

宋屿拉住他：“不守时是我不对，可我刚才也解释过了呀。”

“我不跟不守时的人说话！”

门嘭地一下在宋屿眼前关，手提着的榴莲露出几道裂痕。她低着头没说话，衣和裤脚有脏兮兮泥巴的痕迹。再抬脚的时候，走路一瘸一拐。

宋屿把手的榴莲和烟放在门口的木椅，转身一步三回头，魂不守舍的离开。

她一走，官翀打开门，眼睛盯着门口的榴莲和烟，眉毛动了动，什么也没说。

“诶，这位先生，请等一等。”

一个年迈的老太太满头白发走过来，“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白色圆点纱裙的姑娘？大概这么高，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

官翀说：“您找她有什么事？”

“你认识她是吧，太好了。帮我谢谢她，请她有空来我家，我给她做饭吃。”

老太太说，她刚才过马路，因为走路太慢不相信就闯了红灯，有一辆大卡车突然窜出来，吓得她大半条命都没了。危险关头，是宋屿拉住了她，及时救了她。

老太太摇摇头说：“要不是有了她，我现在就已经走了黄泉路。为了救我，这小姑娘腿也受了伤，也不知有没有去看医生。喊她她也没理，就说有人在等她……哎哎哎，先生你去哪里——”

官翀下楼去找人，大厅人来人往，却没看到熟悉的影子。他追出去，在不远处的花坛看到宋屿拦下一辆出租车，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去，不由分说把宋屿拉了出来。

莫名其妙被拽的宋屿踉跄站稳：“怎么了？”

官翀说：“你跟我过来。”

宋屿就这样被他带了顶楼，远远就看到她的老太太激动的跑过来，对她是千恩万谢。

宋屿说：“没事没事，举手之劳。”

老太太说：“怎么可能没事？腿都伤着了。”

宋屿避开老太太的查看：“我真没事……”

一只大掌攥住宋屿的手腕，强行把她摁在旁边的椅子，闻到消毒水的气味，宋屿挣扎道：“我真没事，不需要弄这些。”

官翀抬眼看她，说：“不要动！”

霸道的眼眸让她没说一句话。

脚腕的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渗红了白色的袜子，官翀还没碰到她，宋屿就下意识要往回缩：“……我可以自己来……”

官翀把她的脚握住，脱了她的鞋和袜子，伤口看着挺深的，周围受伤的几块皮肤已经结了痂。

消毒水擦在伤口附近，宋屿痛得眯眼，脚却没有缩回来，原因很简单，官翀不肯放走它。

“轻、轻一点……”

“忍着。”

下手还是跟之前一样。

“其实可以喊护士来的……”

“闭嘴。”

宋屿被他直男的脾气气得不知该说些什么，等他处理完伤口，她立马躲得远远的。

老太太在旁边偷笑说：“你们这对小情侣，就爱打情骂俏撒狗粮。”

官翀宋屿：“我们不是情侣！”

老太太才不信：“得了吧，我老太婆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米还要多，我这双眼睛绝对不会看错。这是吵架了吧，多简单的一件事，亲亲抱抱就好啦。”

宋屿尴尬转移话题：“老奶奶，您家人来了吗？”

“来了，在楼下帮我拿药呢。”

说完这话，老太太并不被她干扰，“偷偷摸摸谈恋爱，怕被家人知道吧？我老太婆很开明的，这就教你们一招，保证谁也看不出来。”

宋屿急忙摆手拒绝。

半天没说话的官翀说：“你家人来了。”

一道风风火火的黑影冲过来，嗓子洪亮：“奶奶！”

一看到自己的孙子，老奶奶顿时就没了声音。男孩子仔细给她检查，确定她没有什么大碍这才放下大半的心，转身就看到熟悉的人影：“你好哇，又见面了呢～”

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宋屿皮笑肉不笑。

官翀看他一脸熟络的样子，默不作声挡在宋屿面前，用居高临下的眼神俯视他。男孩子只觉得后背渗着冷风，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

宋屿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官翀拉回了病房：“那个……这……”

“你看看自己做的好事。”

什么味儿？

宋屿努力嗅了嗅，榴莲的味儿就这么跑进她的鼻子里：“它们怎么摔烂了？”

还破得惨不忍睹！

官翀说：“吃不了了。”

宋屿护着榴莲说：“可以吃。”

说完就自己手，就为了证明这个榴莲的果肉还可以吃。一片又一片剥下来，转手找东西放时，恰好有一个盘子出现在她的面前。

诶？她怎么记得这里原先什么都没有的？难道是她记错了？

先不管这么多了，一盘果肉放完，又有另一个空盘子补充来。宋屿没问，官翀也什么都没说。

榴莲的果肉其实也没多少，不过才三盘。倒是她的味道有些冲，尤其是对她这么个从没吃过榴莲的人来说。

她是憋着一口气剥完的，中途不知换了多少口气：“喏，给你！”

她发誓，她今后再也不碰榴莲了。

“一只树的刺猬？”

“什么？”

回头就看到官翀拿着自己的粉色手机在看，微信消息滴滴滴响，“你这人怎么这样？把手机还给我！”

没他高，自然抢不过他。被他逗得一蹦一跳，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

宋屿蹦累了，停下来喘口气：“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人就是刚才那个？”

“对。”

“为什么加他？”

“顺手。”

“我删了。”

“……”

这明明是她的手机，怎么就由他做主了呢？

他删完还不肯还给她：“照片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你要什么照片？”

弄了半晌才明白他的意思。

宋屿找了个地方坐下，用一种自暴自弃的语气跟他说：“都说了是做梦。”

她在梦里梦到了这张照片，在帮他的过程中又看到从他胸口掉下来的照片，整个人都惊呆了。后来发现他是真的不知道，这才想着把注意力转到他的家人身。

没想到……她的妈妈是残疾人。

宋屿说：“我就想看看自己的爸爸妈妈，我就想跟他们说说话，我就想抱抱他们，这有什么错？”

语气越来越沉，越来越低落。声音逐渐弱下去，髣髴被人硬生生掐住命运的咽喉，声息都快没了。

官翀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也不说话。晶莹剔透的泪花沿着脸颊滑落，砸在地，官翀心头一重。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崩溃的大哭，嚎得嗓子都沙哑了。默默擦干眼泪，一个姿势保持得坐太久，腿都麻木了。

宋屿觉得自己在他面前这么丢脸，也没好意思再呆下去：“打扰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官翀把她打开的门推了回去：“谁允许你一走了之？有问过我的意见吗？”

宋屿皱了皱眉，眼睫毛还有没擦干的泪痕：“你——你不讲道理！”

官翀说：“对！我就不讲道理！是你先来惹我的，宋屿同学！”

宋屿从没想过自己的情绪可以这么暴怒，直接就扑过去推他，一次推不动就再推一次，两次不行就四次。事实证明，官翀虽然看着精瘦，可肌肉却不是才长的。

但凡他不想让，谁也推不动。

宋屿又累又哑，就剩下一双杏仁眼气鼓鼓的瞪他：“看什么看，没见过女孩子啊！”

“是没见过。没见过你脾气这么坏的。”

“……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闭嘴！”

官翀把她推回旁边的沙发，半个身体都拦住她的出路：“喝。”

忙着要离开的宋屿嘴边多了一杯水，硬邦邦扭过头：“不喝。”

像个任性的小孩，就是不肯听话。

官翀说：“你是自己主动喝？还是我逼你喝？我下手可不是一般的重！”

宋屿本来心情就不是很好，被他这么一逼，喉咙又泛起了酸涩，眼泪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不争气掉下来：“你又凶我！你个大直男！我喝不喝关你什么事？凭什么一直在逼我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我不喜欢榴莲，我不喜欢发脾气，我更不喜欢哭！”

官翀还是没说话，任由她把脾气撒在自己身，落下来的拳头也没多重，全都当成挠痒痒了。

水她没喝，被打翻了。哐当的响声，玻璃杯碎了一地。

终于哭够了，宋屿抽噎着鼻子看到躺在病床的慕寒，愧疚的心立马翻江倒海。哭得跟个大花猫似的，再这样下去嗓子就真的不能要了。

官翀重新倒了一杯水，没等他说话，宋屿就抢过去咕噜咕噜喝进肚子里。喝完了一杯，又把整个壶拿过去，一个猛灌，壶里的水去了一大半。

发现官翀正盯着自己，她没好气道：“看什么看，没看到过人喝水啊！”

官翀说：“见到过，海马喝水就是这样。”

她翻了个白眼，情绪渐渐平复，反正最丑最狼狈的样子也被他看到了，干脆啥包袱都不想捡回来。

官翀没让人来打扫，自己拿了扫把过来收拾她惹下的残局。

宋屿心想着一人做事一人当，就要自己扫。官翀侧开身，没让她碰到扫把：“你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去给我妈妈讲故事。”

“哦……”

不就是讲故事嘛？她最在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