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得泣不成声。
莫愁揽过她的肩膀,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在旁边默不作声地陪着她。
三天前,宋屿被闯红灯的大卡车迎面撞飞了,卡车司机当场身亡。出租车司机重伤,抢救两天也走了。只有宋屿,靠着一口气不停地熬着。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他们心乱如麻之时,陈潮也出了事。体育课,十几个男同学在踢足球,突然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个铁球,好巧不巧砸中了陈潮的脑袋。
这是玫瑰和宋京留下来的两条血脉。同一时间危在旦夕,莫愁心里不焦急是不可能的。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只要这俩孩子能熬过这一关,他这辈子都吃素。
突然,病房里头传来一阵惊响,两人顾不得伤心,推门进去一看,宋屿揉着脑袋正准备拔手背的针。
抬头看到紧张兮兮又满眸泪眶的夫妻俩,她笑了笑:“哈喽,我回来啦~”
冬荷半晌才反应过来,先是扑过去抱住宋屿一阵痛哭,紧跟着又阻止她拔掉针头:“你这孩子,不许乱来!”
宋屿说:“它刺得我手疼……”
冬荷拍掉她的手:“那也不能拔了,要经过医生的同意。”
“哼!她这个破坏大王,没把吊瓶砸碎就很不错了,哪里还顾得到其他?”
能这么损宋屿的人,也只有陈潮这个跟她从一个地方出来的同胞弟弟了。
这俩孩子,要么不醒,一醒来就是两个。夫妻俩又惊又喜,尤其是莫愁,刚经历了大悲,现在又经历大喜。
克制不住内心的情绪,一把扑过去拎起陈潮的病服衣领:“你个臭小子,还知道醒啊!”
陈潮没想到自己会挨揍:“大大大舅,我醒了你不应该高兴得泪流满面吗?”
“我高兴个鬼!”
“你真不高兴啊?那我再晕一次吧?”
“你敢?”
“我醒了你不高兴,那我只能再晕咯。”
“……”
宋屿过来拦住莫愁,可怜巴巴地说:“大舅,我饿了。”
莫愁立马送来手,一脸关切道:“行行行,大舅这就给你准备吃的去。”
冬荷跟去:“你一个大老爷们哪里知道大病初愈的人该吃什么?”
“这不是有你吗?你去买菜,我帮你拎。”
夫妻俩一前一后离开病房,刚出了门口莫愁就激动得语无伦次,抱着冬荷哇哇大叫:“老婆他们醒了,他们终于醒了——”
路过的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们,冬荷一巴掌拍掉他的鬼吼鬼叫:“知道了知道了。”
“他们没事!他们一点事儿都没有!”
“刚才医生说的话你没听到吗?还要留院观察。”
“留院观察就是好得差不多了,马就可以出院了。”
这什么鬼逻辑?
冬荷懒得继续这个话题,玫瑰这么聪明,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哥哥?鼻子呼出一口冷气,转身就走。算了算了,自己选择的人,还能离了不成?
“老婆你干嘛去?”
“买菜!”
“噢噢噢,你等等我,别走那么快——”
“你腿长这么长是摆设吗?”
“好好好,你先走,我在后面追。”
……
——
目送他们离开,陈潮躺在床揉着脖子,一脸地不可置信:“我被大舅打了?”
宋屿剥了个橘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大舅没打到你,只是吓唬了下你而已。”
可这对于从没被说过重话的陈潮来说,足以称得一次打击。尤其是回来之前,还被自己的亲生父亲狠狠虐了一遭。
陈潮拿走她手里剩下的一半橘子,说:“我不管,你们都欺负我。”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
“怎样?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她这个弟弟,有时候逻辑还真的是诡异得很。
陈潮走到她身后,推了她一把:“诶,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你喜欢唱歌?还会谈喝中药乐器?”
宋屿重新剥了个橘子,撕皮时撒出来的汁水落在桌子,她一眨不眨:“你不也没告诉我你在网跟人下棋,一路劈波斩浪打遍天下无敌手,还被人称为独孤求败吗?”
陈潮挠挠头,不太好意思说:“也没有啦,就是……就是觉得好玩……”
“对呀,好好玩哦。都玩出了名声,家里人却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宋老屿你差不多行了,说话老是阴阳怪气的很有意思吗?”
“有意思呀,不然我说它干嘛?”
“你信不信我揍你?”
“陈潮,你胆子变肥了?我倒是很想知道,是你的手巴掌快还是我的速度快?”
陈潮抽了抽鼻子,再次拿走她手刚剥好的橘子:“好男不跟女斗。”
这臭小子,在外就是一副乖乖学生的模样,在这里就是各种欺压人的恶少爷。
宋屿摇摇头:“再吵我就跟爸妈告状,说你欺负人。”
他们回来时,再怎么依依不舍也得离开,毕竟他们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玫瑰抱着两个孩子,眼眸中含着晶莹剔透的泪花:“在这里再多呆一分钟,对你们的身体就会有一定方面的损害,我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而伤害你们。不过没关系,每天晚爸妈都会进入你的梦里,我们还是能再见面的。”
紧跟着就把他们送了回来。
陈潮满不在乎哼道,眼睛一飘一飘的:“你爱告不告。”
宋屿看出了她的小心思:“是吗?可我怎么感觉你很想我去告状呢?”
陈潮:“……什么你感觉?”
“哦?不是吗?”
“不是!”
“不是就不是,你凶什么凶?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在怪爸妈为什么只到我的梦里而不去你的梦里?”
“我从不做梦。”
“行行行,你说什么都对。”
桌的水果都被他们吃完了,不过还是很饿。有人敲门,宋屿指挥陈潮去开门,后者不情不愿吐槽,“懒死你算了。”
趿拉了双鞋子过去开门,一看到来人,本就不开心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啪地一下就把门关。
宋屿在里头说:“谁呀?”
“没人。”
门外头的人说:“有。”
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呢?
宋屿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被陈潮拦住:“看什么看,没人。”
“陈潮,在我动手之前你最好赶紧把心里那些小九九收起来!”
“你为了一个外人要来打我?”
这什么跟什么啊?
宋屿翻了个白眼,病房的门再次被敲响:“我可以进来了吗?”
陈潮:“不可以!”
宋屿:“等一下!”
下一瞬,门在他们面前开了。
陈潮白眼乱翻:“你怎么进来的?”
官翀把手的钥匙往颠了颠,陈潮隐藏了十多年的暴脾气再次翻滚:“我要投诉这家医院!竟然敢私自把病人房间的钥匙交给其他外人!”
在说到‘外人’的时候,他咬字极重。
好笑的是,官翀的回答云淡风轻:“院长是我爸的朋友,在靠关系这方面我还是做得蛮不错的。”
陈潮:“……”
不以为耻,还反以为荣。
宋屿把陈潮推开,看到他左手抱着花右手拎着水果篮,好笑道:“不错,来看我们还记得买水果。”
等她一看到水果篮里的榴莲就笑不出来了。诶诶诶,这是来探望病人的,既然是探望病人,为什么买的不是病人喜欢吃的水果呢?
知道这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是怎么回答的吗?他说:“哦,我以为你喜欢吃的是榴莲。”
宋屿:“……”
顿时感觉头晕目眩,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陈潮闻着榴莲的味道,还感觉挺不错的。人嘛,饿久了什么都想吃。不过他死要面子,硬是把眼睛从榴莲身挪开:“看完了吧,看完了就赶紧走吧。”
官翀放下手里的东西:“你出来,我有事要跟你说。”
还没等宋屿说什么,陈潮立马挡在宋屿面前:“什么话不能当着大家的面儿说?还非要躲起来单独聊?”
宋屿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有办法。”
办法就是她跟官翀在走廊的尽头谈,而陈潮就在不远处盯着,要是官翀有任何不轨的行为,他就立马冲去把他打个人仰马翻。
“说吧,要跟我说什么?”
官翀靠在墙壁,挺拔的身躯,一条长腿伸出去,另一条腿半曲:“你爸妈的事……”
宋屿笑了笑:“都过去了。”
笑声中带着说不出的舒朗坦然,一下迷眩了官翀的视线。手不可控地伸出去,在触碰到宋屿的脸颊之前,她侧身躲开,一脸防备看着他:“你干嘛?”
官翀被她一巴掌打醒,找回不知遗落在哪个角落的涣散思绪,随便找了个借口:“你头发有东西。”
宋屿信以为真,还真去头发摸了摸。
官翀看了她一眼:“好了别找了,已经掉了。”
宋屿拍了拍手:“谢谢你来看我,等我出院了找个时间再去看看阿姨。”
还没等她说完,官翀的追问就来了:“什么时候?”
被反问得猝不及防,宋屿张了张嘴才说:“找个时间啊。”
“明天?”
“明天才出院。”
“那就后天。”
“后天……也行吧……”
官翀达到了目的:“你好好休养,我先走了。”
跟陈潮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说:“不用这么瞪我,迟早都是要有交集的。”
陈潮呸了声:“谁要跟你有交集?”
官翀勾起一抹笑,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陈潮气鼓鼓走到宋屿身边,一脸不满道:“他也太自恋了,也不知道谁给他的勇气!”
宋屿说:“不知道,也许是梁静茹吧。”
姐弟俩对视一眼,突然唱道:“终于做了这个决定,别人说我什么不理,只要你也一样的肯定——”
“——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我知道一切不容易,我的心一直温习说服自己,最怕你忽然说要放弃——”
这首歌是他们很喜欢的一首歌。说不来为什么会喜欢,也许是这首歌的名字,也许是里面的旋律。刚学会这首歌的时候,年纪小,没有办法理解其中的深意。
可能是双胞胎的默契吧,宋屿先听的,陈潮一听前奏就很喜欢。刚开始唱的时候,两人只把它当成思念远方的歌。
那天晚在天台,小宋屿握着一杯可乐。夏日的夜空,满天繁星:“小潮,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见到爸爸妈妈呢?”
小陈潮说:“你天天晚见到爸爸妈妈,还问我?”
“梦里见跟真的见完全不一样的好不好?”
“起码你见到了,我却连爸妈的影子都没看到。”
“……别转移换题!赶紧回答我!”
“我已经回答了啊!”
“好好好,我换个问题。小潮,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去星空那边去呢?”
“明天。”
“为什么?”
“因为明天会更好。”
“……”
楼下的大排档飘来烧烤的香味,混合着各种呛鼻的调料,小宋屿捂着小陈潮的鼻子,等味道散得差不多了才松开手。紧跟着又听到个月刚开的KTV缓缓传来一阵悠扬的歌声。
小宋屿跟着哼,小陈潮看她哼得入迷,也跟着学了下,居然也学会了。
小宋屿说:“你觉得这首歌在表达什么呢?”
小陈潮挺了挺胸膛,像个小男子汉一样说:“思念吧。”
“思念谁?”
“远方的亲人吧。”
从这天晚开始,只要一想爸妈,就会忍不住哼起这首歌。
第二天,姐弟俩出院了。对于他们风一般的恢复程度,不止他们的主治医生,包括其他的医生也都惊呆了。
一回到家,陈潮就瘫在沙发:“突然好想吃章鱼小丸子。”
宋屿踹开他的腿:“要吃自己买去。”
“我是病人。”
“我也是病人。”
莫愁说:“别吵别吵,大舅去给你们买。”
冬荷拉住他:“你先等等,我有事要跟大家说。”
从昨天到现在,冬荷一直心事重重,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跟他们坦白:“关于能让你们见到自己亲身父母这件事……其实他们有跟我说过,可我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儿,宋屿也开门见山问她:“舅妈,您瞒了这么久,怎么突然要告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