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儿......”

宁雪中气不足的声音传来，颤抖着手，想要摸摸她的脸。

陆离俯身将自己的脸贴了过去，拉过她带着凉意的手覆在自己面上。

“娘亲，你要好起来，离儿等着你陪我一起做好多好多事。”

宁雪的眼中滴下了热泪，“好，娘陪着离儿。”

重重的喘了几口气，宁雪的眼中多了一抹不舍。

“娘，我带了绿豆糕，娘有没有胃口？我喂您吃一块？”

陆离拿了一块用帕子接着，小心的送进了她嘴里。

宁雪的情绪还没有平复下来，眼眶中含着泪，嘴角却带着笑，小口的吃着陆离亲手喂给她的绿豆糕。

突然，宁雪剧烈的咳嗽起来，陆离以为她是呛到了，想给她拿水，才站起来就听见“哇”的一声。

陆离回头的时候就见宁雪伏在榻边，一口暗红的血吐在地上，飘来一股甜腥味。

陆离的眼睛缩了缩，拿帕子帮宁雪擦了嘴边的血，扶着她躺下来。

“娘亲，是我不好，不该逼您吃东西。你好好歇息。”

宁雪吐过血有些精神不济，便点了头让她离开，她也不愿让女儿看到自己这般模样，“好，你先回去吧。”

陆离给她盖好被子，夏雨带了她们出去，掩好房门。

“可有叫大夫给我娘看过？究竟是什么病？”

“这洛阳城有名的坐馆大夫原先也寻了好几个，却没一个能说清楚夫人究竟是得的是个什么病。”夏雨叹了气。

“一年前还只说是染了风寒，可这一直也不见好，倒是愈发的重了。”

“我娘这般咳血多久了，夏雨姐姐？”陆离有些心焦，但凡能咳血的就算不是个肺痨也是个内腑病的严重了的。

“夫人卧榻半年了，咳血还是这两个月开始的。求了老夫人找了大夫给看了，也没看出个什么来。”夏雨愁眉苦脸的。

“我知了，夏雨姐姐，我娘就拜托你了。”陆离一揖到底。

“小姐言重了，是我没能照顾好夫人。”夏雨避开，给陆离行了一礼，心中内愧疚，老爷走了还没一年夫人就着凉生病了，谁知这一病就越来越严重了，她是真的愧对老爷夫人啊。

“我明日再来。”

“小姐慢走。”

出了寻梅苑回风荷苑的路上，陆离皱着眉一句话不说，春絮跟着，也默不作声。

这时便在路上远远的见着一个浪荡子般的公子走在路上。

春絮贴近了陆离撇撇嘴，“那是二公子，能在这府里见着他，也算是个稀罕的了。”

因着走的近了，春絮便不再开口，隔墙有耳，便是有再多话，也要回了院子才能说。

陆离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陆子明今日穿了一身白衫，肤色白净，只却透着一股不该这个年纪有的酒肉过度的苍白，看着就是个放纵的主，陆离心下摇了摇头，白瞎了这副好样貌。

“二哥哥”，离得近了，这礼是躲不过了，陆离弯了身子对他一福。

“嗯，咦？四妹妹这般是不傻了？”陆子明惊奇的瞪大了眼睛。

得，这可真是个不会说话的。

“是呀，前两日又烧了一回，竟是给这脑子又烧好了。”陆离答得中规中矩。

“嗯，既是好了，往后可得注意别再病了，谁知道再烧上一回，会不会又傻了。”

陆离瞟了他一眼，见他一副真情实意的样子，面上也带了笑，“我会注意的，二哥哥这是要出府？”

“嗯，跟人约好了。”陆子明咳了一声，正了正身子，他确实是跟人约好了，不过约的是那花月楼的花娘小桃红。

“那便不打扰二哥哥了。”陆离行了礼告辞。

她这二哥哥当真是个妙人儿，脑子里却不像兰姨娘同陆湘那么多弯弯绕，刚才瞧着他说话的样子，倒也像是个发自内心的。

回了院子插好门，陆离心中暗暗计较着开了口，“宁府，我娘是不是还有个妹妹？我娘不是宁老夫人所出吧？”

陆离想起了今日从老夫人那听来的半句，又看了她娘的样子，心下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春絮咬咬牙，记起了小姐说过不要任何粉饰的话，开了口。

“夫人是宁侍郎外室所出，因为小姐的亲祖母走的早，从小便养在了宁府，这么些年夫人一直不受宁府待见。夫人确有个嫡妹，今年二八，是宁老夫人的老来女，宝贝得紧。”

陆离的手指在桌上扣了扣，对上了，没想到这宁老夫人那般大年岁竟还能老蚌怀珠。

同这陆府有关的人，无不打着她娘这个陆府主母位子的主意，她一定要治好娘，不叫她们得逞。

“小姐，帕子拿出来奴婢给您洗洗吧，放久了就不好洗了。”春絮想起来小姐方才把帕子给夫人擦血蹭脏了。

“不必了，我自己收着还有用。”

没等春絮再开口，院子里又响起了叩门声，春絮去开门，一个小丫鬟立在门外。

“春絮姐姐，怀王世子来了，在花厅等着离小姐。呢。”

“知道了，有劳这位妹妹了。”春絮肉疼的摸了二十个铜钱递过去。小丫鬟接了钱开心的走了。

每月的月银就这么些，小姐既是好了，往后这些人情往来却是再省不得。

陆离听到了方才她们的话，心中一动，她正愁出不去呢，这怀王世子可当真是她的贵人。

“世子久等了。”陆离进了花厅门对着上座一福，楚幽却不受她的礼，避开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

“离儿妹妹来啦，挑挑我给你带的这些个婢女，有合用的只管留下。”

陆离这才看到花厅里一排站了四个婢女，各个容貌不俗规矩有礼。

陆离当着楚幽的面扫了一眼花厅里伺候的下人，使了个眼色。

“你们都下去吧，我陪离儿妹妹仔细挑选下，你们莫杵在这里碍眼。”楚幽挥了挥手，陆府的下人就都退了出去，花厅里就剩下他们几人。

“世子，我有一事相求。”

楚幽扶起屈了身的陆离，“离儿妹妹无须如此客气，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定不会推辞。”

“多谢世子。我娘病了，病得很重，而且，这陆府找的大夫，我信不过。我想求世子帮我找个大夫来给我娘看看。”

“早就知伯母病了，一直未去探望，实在是失礼了。不如我明日便进宫去求皇叔，借个御医来，明日陪我一起登门拜访伯母。”

“有劳世子了。”陆离心中是真的感激。

“都说过了，离儿妹妹同我无须客气。”楚幽装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陆离看着就带了笑，“还有一事相求，我想出府。”

“这又有何难，我带你出去。”

陆离见他想岔了，顿了顿继续说，“我想从老夫人那得一个往后能自由进出陆府的恩典。”

“交给我了。”楚幽略一思索便应下了。

陆离心中感激，心中暗暗的决定，往后必须的还了他的人情去。

“可带了我给你的玉佩？”

陆离点点头，拿了出来。

楚幽脸上带了笑意，离儿妹妹随身带着他给的玉佩，他很开心。

接了过来，楚幽开了口，“先给我拿着，等下去老夫人那边儿演个戏。”

“先看看我给你带来的婢女吧，看看合不合你的眼缘，若是不喜欢，明日我再寻了人牙子来带人给你挑。”

四个婢女低眉顺眼的站在一边，一副不闻不看的规矩模样。

陆离便仔细的打量起四人来，模样都甚是漂亮，或清纯或娇艳，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儿。

“都介绍下自个儿。”楚幽拿手随便指了最右边儿的一个，示意从她开始。

“奴婢飞花，奴婢最擅长的是做饭。”

“奴婢杏影，最擅长的是梳妆打扮。”

“奴婢石菊，擅针线。”

“奴婢云俏，负责管账以及院中的人情往来。奴婢四人对于院中的日常需要都是会些的，不过是各有所长。”

陆离听的点点头，她本就不想全要了她们四个，她也负担不起。既是什么都会，那便好办了。

“飞花可会伺候病人？”

“奴婢会的。”

“那便飞花、云俏留下吧。”陆离有了决定。

“她们四人各有所长，明年你也及笄了，正是需要梳妆打扮的年纪，不如将她们四个都留下吧。”楚幽开口劝着。

这四个可都是他母妃精心给他挑选的婢女，他知道母妃打的什么主意。

今年他也十七了，母妃有心给他议亲了。这四个婢女模样出众又都是料理院子的一把好手，想来是存了将来给他当通房的心。

他有心想等陆离明年及笄再议亲，他想娶的人从来只陆离一个。此番陆离既是病好了，想来母妃再没理由拒绝。

他此番将她们四个带来给离儿妹妹，也不乏存了心思让母妃知晓，离儿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妻。

“院中地小，况且我也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飞花是替我母亲挑的，云俏帮春絮一起打理我的院子足够了。”陆离开了口。

“既是这样，那我也不勉强了。飞花、云俏，往后离儿妹妹便是你们的主子，若是给我知道了你们胆敢做些奴大欺主的事，断不会轻饶！”楚幽的话音凉凉，提点着她们。

“奴婢不敢。”飞花、云俏二人赶紧躬身行礼。

“带上自己的东西，拿上我刚才带给离儿妹妹的东西，先去院子收拾吧。你们两个一会儿随我回府，先下去吧。”楚幽安排了四人，让她们各自下去。

“是。”四女答了。

“春絮，你将她俩带下去安置，飞花送去母亲院子。”陆离开了口，春絮见小姐有世子陪着，便痛快的去了。

“我们去给你求个恩典去。”等人都走了，楚幽对着陆离眨了眨眼，之后便板起了脸，拿出了身为怀王世子的气势来。

“来人带路，我要去拜访老夫人。”

不多时下人便带着楚幽陆离来了老夫人的春暖阁。

“老夫人，晚辈又来叨扰了。”因是内院，楚幽进了屋隔了竹帘子站在外间。

“世子多礼了，不知世子到访所为何事？”

刘老夫人是万不想见到这个煞星的，见了他准没好事，到现在她这张老脸还不知往哪搁呢，这幸好还有个竹帘子可以遮遮羞。

“我方才越俎代庖给离儿妹妹送了两个婢女，希望您不要介意。”说完楚幽一揖，似是在赔罪。

老夫人心中松了口气，她以为又出了些什么事。

“世子言重了，这些小事不值得您亲自登门，您怜惜她是她的福气。”嘴里说着客气的话。

“多谢老夫人不怪罪。晚辈斗胆还有一事相求。”刘老夫人额头的青筋跳了跳，总觉得这两个人精又要给她整出什么幺蛾子。

她就说应当不会为送了两个婢女就禀到她这边儿了，黄鼠狼给鸡拜年，这俩人定是没安好心，又想合着伙的算计她。

只被赶着鸭子上了架，不得不硬着头皮开了口，“老身哪有什么值得世子相求的，世子言重了。”

楚幽却是顺着杆子就往上爬，开了口。“离儿妹妹此番既是病好了，也应当多出去走动走动。我母妃也念她念的紧。”

老夫人话风稳重，“难得王妃惦记，得了空离儿记得去拜访王妃。”这话却是对着陆离说的。

“是”陆离低眉顺眼的立在一旁答了。

楚幽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鱼形玉佩，“这是母妃让我带给离儿妹妹的，希望你得空多出来走走，有了这玉佩便不用通禀了，直接去见我母妃就是。”

说完便直接将那玉佩递给了陆离，“收好了，莫要掉了，这是母妃专门赏你的。”

陆离看了一眼老夫人，犹豫着有些不敢接。

这番话说的便妙了，刘老夫人活了大半辈子，这里边儿的意思她也听明白了。

没成想这个不受重视的孙女竟能得怀王妃与世子青睐，听世子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有求娶之意？

“既是王妃给的，那便收着吧。”

陆离见老夫人同意，便接了懂事的谢过了世子。

“从小你俩便玩在一块儿，离儿这一病也有许多年没去给王妃请安了。离儿，往后得了空你经常出府转转，既是王妃不嫌弃，你便常去请个安。”老夫人眼神闪着精光。

陆离口齿犹豫，“这......孙女怕出去多了总来问您，扰了祖母休息或者念佛就不好了。”

“回头我让人去跟门房说一声，往后你便只管自行出去便是，不用再来问我了，只是要记得关门前回来。”老夫人今日格外慈祥格外好说话。

“是，孙女知道了，多谢祖母。”这回陆离谢的真心。

既是达成所愿，两人便痛快的告辞了，不再给老夫人添堵。

陆离亲自送楚幽到大门前，“今日，真的是多谢世子了。”

“你我之间又何需客气。”楚幽笑的温柔。

“离儿妹妹信任我，愿意让我帮你，我也很开心。今日我便回去了，明日一早我便带了御医登门拜访。”望着眼前人儿清亮的眼睛，楚幽直恨不得让她快点长大，等他娶了她，他们便可以再也不要分开，他也不用这般不舍。

“辛苦世子了。”

“回去吧，我也回了。明日再来拜访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