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陆离不用春絮陪,自己去了青云观接入微。一路走走停停,揉揉有些酸痛的脚,陆离想着,总是这般,说不得要不了许久,她这身子就可以不再拖后腿了。
辰时初,陆离便到了院子门口,擦了把头上的汗,陆离叩了门。
入微开门的时候就看到,小丫头脸色红红,一副气尚未喘匀的样子,眼睛莹亮似有水汽,在这夏日的早晨同那逐渐消散的露珠一块,带着不舍的微凉。
见她的裙摆有些被清晨的露珠打湿了,入微皱起了眉头,“来的倒挺早。”
“这不是怕迟了失了诚意。”陆离向来摸不清他的脾气,只觉得入微这人怪的很,来早了还不愿意,心下翻了个白眼。
“我竟不知陆府竟是穷的连车夫都养不起了。”入微嘴上说着刻薄的话,身子却让开放了她进来。
“我身份尴尬,为了给我娘治病已经撒了太多的谎,这等小事,就不必再去打扰老夫人了。”陆离之前拿着王妃来哄骗老夫人,那是情非得已,至于自己,这些区区小事,于她而言根本算不得吃苦。
入微递了一杯茶给她,熟悉的碧螺春香气,陆离笑眯了眼接过捧着浅酌。
入微又丢给她一方帕子,“你裙摆湿了。”
陆离不在意的瞥了一眼,“等会儿自己也就干了。”
“我怕你弄脏我的院子。”
陆离额头跳了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脸上挂着敷衍的笑,抓了帕子用力的擦着自己的裙摆。
“这下可以了吧?”陆离笑意不达眼底。
入微瞟了一眼,点点头,陆离又是悄悄翻了个白眼。
待她喝完,入微回屋提了药箱出来,又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白玉瓷瓶递给她,“每日一粒。”
“我娘的药还有不少。”
“给你养身子用的,不想吃可以不要。”入微话意凉凉,就要收回递出来的手。
陆离一把攥住了他要收回瓷瓶的手,笑的谄媚,“多谢入微道长。”
说罢抓了那瓷瓶飞快的松了手,将那瓷瓶小心翼翼收了起来。
入微皱了眉拿帕子仔细的擦过自己的手,陆离的手触手微凉还带着黏腻,真是岂有此理!
陆离翻了个白眼,恶心死你才好!却殷勤的背起了药箱。“道长,快辰中了,我们赶路吧?”
药箱入手还颇有些份量,陆离的肩沉了下来。
入微瞥了一眼天色,开了口,“走吧。”说完却是看都不看陆离一眼,直接走了。
陆离背起药箱咬牙跟上,不过从院子走到观门,陆离的头上就见了汗,入微的步子却一点也不见放慢,陆离咬咬牙跟上。
出了观门就看到小泥鳅牵了一匹马等在那,看到陆离出来,笑眯眯的迎了上去,“陆离姐姐。”
陆离想伸出手去捏捏他的脸,奈何肩上沉重,只能想想作罢,“小泥鳅,你怎么在这,可是要去放马?这马生的真好看。”
入微的额头跳了跳。
“是来帮入微哥哥送马的。”小泥鳅答得认真。
陆离仔细打量了这匹马,全身浑黑无一丝杂毛,双目神采飞扬,同它的主人一般带着一丝桀骜,马身健美有力。陆离得出个结论,是匹难得的良驹。
入微这道士当的,奢侈,委实是奢侈极了,吃用无不精致,便是这马也是万里挑一的良驹。
“你回去吧。”入微牵过马,挡住了陆离火热的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对他的马做些什么。
“那我回了,陆离姐姐有时间来观里找我玩。”小泥鳅有些不舍。
“知道了。”陆离笑着目送他进去,转过头来眼馋的盯着黑马,“它叫什么名字?”
“黑卢。”
“真是匹良驹。”陆离赞叹着伸手摸上了马颈。
黑卢的蹄子在地上踢踏一下,不耐的打了个响鼻。
入微拍掉她的手,“黑卢不喜外人靠近。”
陆离撇撇嘴,“方才还不是小泥鳅牵过来的?”不想她碰就直说,小气,委实是小气得很!
“小泥鳅近来每日帮我照顾它,喂草洗刷全包了,你比的了?”入微斜了她一眼。
那确实比不了,陆离心中嘀咕。
入微伏在黑卢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安抚的拍了拍它的头。陆离只听到最后一句,“给她个面子。”
没等她细品,入微一个翻身上了马,一只白玉般温润的手递到了陆离眼前。
“那个......不知观内还有没有其它的马......”陆离搞明白了他的意思,却有些不自在。
“你上不上来?再磨蹭就中午了!你不上来便自己慢慢走回去吧。”入微说着便要收了手自管骑马走了。
陆离赶忙抓住了入微想要收回去的手,“去,去,等等我!”借着他的力翻身上了马,坐在他的身后。
陆离觉得怪怪的,想她堂堂......还未等她多想,入微便一夹马腹,黑卢顿时如那离弦的箭一般窜了出去。
陆离一个不稳赶紧抓住了入微的腰,心下不忿,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入微瞥了一眼她抓住自己腰的手,身子僵了僵,却没有出声,打马快速直奔洛城去了。
进了城,入微便扶她下了马,自己接过药箱背着,一言不发。
陆离默默跟在后边,这是又生气了,她又不是故意非要拉着他的,那她不是怕掉下去吗,真是个小气的。她还不愿意摸他呢,他还嫌弃!
巳时前到了陆府,入微让给宁雪喂了他新调配的药,又给她行了针。
行完针,宁雪吐了一口黑血沉沉睡了。
“处理好这些东西,别给那边瞧见了。”陆离小心的吩咐。
“是,请小姐放心。”夏雨收拾起来。
陆离带了入微去厢房喝茶,入微自己从药箱里拿出一罐茶,“帮我泡这个。”
陆离撇了撇嘴角,真是讲究,“飞花,收起来,往后道长来了都给他泡这个。”
“是”,飞花接了茶下去了。
“你倒是不客气,直接收了我的茶。”入微气的笑了,这可真是个厚脸皮的。
“你本意不就是如此吗,不然为何特意带了一罐子来,拿纸给自己包上几包,来一回拿一包不就结了?”陆离白了他一眼。
“真是个嘴巴不饶人的。好了,言归正传,夫人这段时间极为关键,容不得差错。你打算怎么办?”入微的指在桌上轻轻的敲着。
陆离的眼中闪过冷意,“她们若是敢趁机下手,我必借机拿了她去。”
“恕我直言,若是老夫人执意相护呢?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入微敲着桌子的指顿了一下,“小不忍则乱大谋。”
陆离挑了眉看向入微,“我说你这个假道士,哪有出家人给人出主意阴人的?”
入微凉凉的斜了陆离一眼,“第一,我并未给你出主意,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想办法,贫道只是不想见自己对病人的治疗功亏一篑;其二,我几时说过我是出家人了?”说着那眉毛还挑了一挑。
“你不是出家人你竟还敢假扮道士!”陆离简直气结,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竟还真是个胆大包天的假道士不成!
“我又几时假扮道士了?”入微不屑的瞥了陆离一眼,眼含讽刺,“我可是货真价实的青云观青峰真人座下弟子。”
陆离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他是不是道士,是不是出家人又与她有什么关系,陆离又翻了个白眼。
入微见差不多了,便倨傲开口,“这道士也分出家、火居两种,我本就是青峰真人的俗家弟子,偏你非要以为我是个出家人,我几时承认了?”这言外之意是在说陆离没见识。
这还真是,挑不出毛病,陆离白了他一眼“呆够没?呆够了慢走不送,后日我去观里接你。”
入微似是心情颇好,“这茶还没喝上便要赶我走,真真是势力,我这刚给你母亲行完针,乏着呢。”
陆离的眼角抽了抽,“那还请先生多休息一会,您受累了。”
“好说,往后不必接我了,既是没马车,还不如我一个人骑马下来,还省的加个累赘。”入微瞥了她一眼,意味分明。
陆离忍了忍,面上端了笑,“我还需要再筹谋一番,请容我先行告退,先生等下还请自便,自行上路。”这番话陆离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行了,去吧。”入微挥了手不去看她。
恰好这时飞花泡好茶送了过来,端着茶,入微悠闲的品了起来,喝完一杯茶,入微打马回了青云观。
回了自己的院子,看着换下的衣服腰间一片褶皱,入微皱了眉,这衣服,又穿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