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一道指劲弹开了门闸,只发出了些微的窸窣声,一瞬间的事,黑影不认为一个普通的熟睡中的大家闺秀可以听见。
轻轻一推,门就开了,黑影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没露出一点声响,脸上戴着一张狰狞的面具,正是锦玉楼玉衍。
玉衍开了门,大摇大摆的进了屋又掩了门,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之后便向着床边走来。
床头的帷幔落着,看不到床上的情形,玉衍走到床边,用手轻轻把床幔撩起一条缝,正打算探头进去瞟上一眼,一股森寒凉意袭来,玉衍一个侧头躲开了眼前的剪刀。
那剪刀却又往回一勾一挑,玉衍心中也不禁暗叹一声好,将将躲过剪刀,脸上的面具带子却被划断,落了下来。
玉衍心中暗叹,是他大意了,以为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大家闺秀,结果却是自己栽了,眼神一凛,既是落了他的面具,见了他的真容,那么他原本只是出于好奇打探的心,就要变一变了。
陆离握紧了手里的剪刀,这是她仅有的武器,这具身子没有习武基础,这一套动作下来已近她的极限。
虽是一把小小剪刀却被她使出了当年她的拿手剑法“燕回返”的蕴意,却依然没有制服面具人。陆离的手心也不禁有些汗湿。
饕餮面具滑落,露出一张并不似杀手的温柔俊俏的脸。
玉衍抬了头,目中原本凛冽的杀意在看到床上握着剪刀,同样一脸阴狠姿态的女孩时,忽的淡了,嘴角一扯,露出两个大大的酒窝。
“是你!我们还真是有缘。”
陆离心中的弦依然绷得很近,心中警惕,一言不发。
玉衍看着她的样子,脸上的笑垮了下来,“我不会伤害你的。”
说完还举着手退去了桌旁坐下,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还举起茶杯遥遥向陆离示意,“你要不要?”
陆离沉默了一瞬,握着剪刀的手放下,却依然保持了一个可以随时快速出手的姿势,“谁派你来杀我?”
玉衍的脸更垮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不知道是你,虽然我原本也没打算杀你。”
“说笑了,不打算杀我,夜探我的香闺难不成是采花贼走错了门?潇湘院出门左转不谢,这府里新近及笄的是家姐不是我。”
饶是玉衍见多识广,听了陆离的话也不禁有些目瞪口呆,“你还真是宁死道友不死贫道。”
“过奖了,说吧,杀不了我你怎么办?”陆离目光警惕盯着玉衍的动作,似是一言不合就要拼命。
玉衍瞥了她一眼,神色受伤,“凉拌,你就不能不防着我了,我堂堂锦玉楼四大杀神之一,还至于骗你一个弱女子?”
说完玉衍又吧唧了吧唧嘴,越想越不是味儿,这也不像个弱女子啊。
“你是锦玉楼的人?”陆离神色仿佛终于有了些许松动。
“对呀对呀,我是锦玉楼最有名的四大杀神之一玉衍。我说不会杀你就不会杀你。”玉衍一边点着头一边又仿佛一脸骄傲。
“你们若是失手会怎样?”陆离依旧神色淡淡。
“我们锦玉楼才不会失手,只要是我们接了的任务,不死不休。”玉衍说着似是颇有些嫌弃,皱了皱鼻子。
“那青云观的入微道长为何安然无恙?”陆离盯着他的眼睛,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
玉衍自得的表情僵在脸上,尴尬的扯了扯嘴角,“那是意外。”
说完,玉衍的眼神中却忽的闪过一道晦涩幽暗的光,“他的人头可是你使人买的?”
陆离的感觉一向灵敏,玉衍眼中闪过的那丝若有似无的杀意她却切实感受到了,被子下的手握紧了剪刀,陆离神色不显,话音依然淡淡的。
“不是,想来应该是买你杀我的那个人做的。”
玉衍闻言心下却是一松,不是她就好。
陆离看着他的表现沉默了一瞬,又开了口:“往后你们还会定要杀他吗?”
陆离小心的观察着玉衍的神色,既是四大杀神,看他骄傲的神色应是锦玉楼最厉害的四人之一了,若他说是,她便定要想个办法除了他以绝后患。
“不会。”玉衍答的干脆。
陆离看着他坦荡的目光,松开了握紧剪刀的手,打了个哈欠。
“既是不杀我,那便回去吧,扰人清梦。”
玉衍的眉头跳了一跳,这也转变的太快了点吧。“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
“没有,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跟你们杀手打交道,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既是你应了不会杀我也不会杀他,那我就信了。相信你你还不乐意了?”
陆离翻了个白眼儿,直接拉过被子躺下,做出一副送客的样子。
玉衍坐在桌前,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顺畅。“你可以出钱买我,我虽不会透露是谁雇我杀你,但看在交情的面子上,你出钱雇我,我可以帮你反杀了她。”
“不必,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要杀我。况且我也没钱雇你。你走吧,我困了,记得替我把门带上。”
陆离说完就闭上了眼睛,看起来当真是要去会周公去了。
玉衍憋的要死,看着她油盐不进的样子,只得扭头带了门出去,心中气闷,却还没忘记帮她把门带上。
关好门,月色下映出一道月白的身影,乌黑的长发随风飘动。
玉衍心内一惊,入微瞥了他一眼,他便施展轻功跟了上去。
待得两人到了无人之处,玉衍垂下头来,仿佛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步步蹭到入微不远处站定。
“好奇心会害死猫,看在你没有伤她尚未酿成大错的面子上,自己去刑堂领罚。”
入微语音凉凉,冰冷的眸子里不带一丝烟火气。
玉衍垮了肩,“刑天还不趁机好好折腾我一番,倒让他得意了!”
“不想被人看笑话就不要出错,锦玉楼从不是玩笑的地方。永远别忘了你走到这一步经历了多少,致命的弱点不应该存在你身上。”
玉衍的嘴也垮了下来,“是。”说完行了一礼就要告退。
“往后关于陆府的事,叫他们都别接了,就说是我的命令。”
玉衍一惊抬头,月色下,入微的眼睛似有琉璃闪闪发光,虽还是那般的冰冷非常,玉衍却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收起一脸颜色,玉衍姿态端直,行礼退下径直奔回总部刑堂找了刑天领罚。
刑天是个面容阴冷的男子,听闻玉衍来领罚,心下颇有些受用,谁让这浑小子向来不正经,早该吃吃亏受受疼,长些记性。
今日这浑小子却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黯淡的眼神似失去了光,一声不吭径直走到刑堂,站定到刑架前,才开了口。
“用绑吗?”
刑天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用,二十鞭,背过身去。”
玉衍老实的背过身去,任由鞭子落在背上,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刑天身为刑堂堂主,下手并未留情,二十鞭打完,玉衍的背已经鲜血滴下,惨不忍睹。
刑天诧异于他今日的不同,却仍未忘记好心提醒他,“回去好好上个药换身衣服,记得今日为何受罚,日后改过才是。”
玉衍的眼神空洞,也不知究竟听没听进去,“有酒吗?”
刑天听得一愣,刚挨完打就要酒,这小子究竟受了什么刺激?
酒却还是要给的,因是堂主受罚,其他人是要退避的,刑天去门外吩咐了,不多时便有人送了两坛子酒来。
刑天掩了门,忍不住开口:“你小子今日怎么了?”
玉衍掀开酒坛的盖子,直接举起来,对着自己的脑袋后背浇了上去。
刑天眼睛缩了一缩一把挥过,酒坛子摔到地上碎成了无数片。“你疯了?不知道疼吗!”
玉衍却笑了,“疼?哪里都不如这里疼啊!”玉衍的手揪着胸前的衣服。
突然又好似想起了什么,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条颇为破烂的女子腰带,不舍的看了一眼后决然的丢进了火里,看着它燃尽。
原来他终究晚了一步,好奇心确实要不得,会让人轻易就记挂一个人。过了今夜,他要舍个干净。
刑天什么都没有问,只是打开了另外一坛酒,陪他喝了个痛快。在他烂醉如泥之后,给他抹了药丢床上就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