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漆黑如幕。昏黄的路灯,影影绰绰,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幽黑里,看不见一丝人影的柏油马路上,死一般的沉寂!幽寂的空气里似乎弥漫着诡异的气息……
欧阳玥一袭单薄的白色睡裙,赤脚踩在陌生的马路上,神情紧张戒备。昏黄的灯光洒在冰凉的地面将她单薄的身影拉得狭长,似一抹暗夜幽灵,悄然独立!这是哪里?她怎么会在这里?人呢?都去哪里了?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她独自一人,莫名的焦躁、紧张围绕着她,甚至一直被压抑心底的恐惧突然也一股脑全部被释放了出来!老爸!山鹰!孤狼!……你们在哪里?她拼命地跑,拼命地叫,想大声地将他们全部喊出来,可是为什么,发不出一丝声音?到底怎么了?她像一只迷路森林的小羊,无助的喊着,恐惧的跑着……
突然,前方几十米开外的十字路口,猛然冲出了两个慌张的人影,鬼魅地,朝另一条街跑去,紧接着,身后一着军绿制服的男人很快追跑而去。欧阳玥望着那抹熟悉的侧影,心下一紧,“父亲!”她面色激动,拔腿就跟了上去。她可能从来都没有如此迫切,迫切得想追上去帮忙,迫切得想给他证明,她长大了!她可以保护他了!
可是,无论她怎么使劲,怎么用力,脚下像是有一层结界,总是冲不出去,永远也追不上去。焦急!被强制压在心底很久不曾出现的消极情绪涌上心头,为何会这样?远远地,眼见他们已停止追赶,成犄角之势对峙了起来。突然,一只长长的枪管悄悄从旁边的绿化带伸出,慢慢对准了老爸的后背。刹那间,她心神一滞,心跳漏了半拍,再也控制不住地嘶声竭力地大喊:“爸,小心!”然而下一秒,震彻肺腑的声音好似一团棉花,重重地砸出去,却轻轻地落下。“嘭!”震耳的枪声瞬间震晕了她的脑袋,她像是在看另外一个世界的影子,模糊中,她看到父亲高大的身影倾斜着,重重倒在一滩血泊里。
斗转星移,画面飞转。眨眼间,她又回到了那辆熟悉的越野车上,前方是M国某州七拐八绕的山间公路,身后是极速追来的几辆小车,还有不停打在后车窗车壁的子弹。她手里紧紧握着方向盘,飞速的扭来扭去,脚下迅捷地控制着油门与刹车,不时还得扭曲着身体躲开要命的射击,紧张的气氛萦绕在昏暗的空气里。出任务二十几次,许多次都是在死亡线上又杀了回来,她相信,这次一定也不例外,因为,后座的人质还未脱离危险,她的任务还未完成。突然,一声惊叫吓了她一跳,后座的陈博士像是发疯了的野兽,用一种近乎疯狂的语调朝她尖锐的喊道:“shit!shit!愚蠢!你怎么开到‘死亡公路’上来了?你不知道这里的磁场活动十分异常吗?你不知道许多车辆在这里莫名出事故的吗?”此时,后面的追击紧跟不放,欧阳玥哪里还管得了什么“死亡公路”,就算是真的死亡公路,她也必须闯出去!“stop!stop!快停下,别开了!fuck!快掉头!掉头!”陈博士歇斯底里的警告,从后座爬起便伸手要夺方向盘。欧阳玥大喝:“趴下!”正在此时,“啪”一声闷响,陈博士身体一顿,一股穿体之痛流遍全身,他下意识捂着胸口,跌倒在车座上,手里已是黏黏一片血红。他不敢置信,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胸口流出的鲜血,止不住惊愕的颤抖着。欧阳玥一脚油门刚拐了弯道,趁机瞥了眼后视镜里找死的男人,忍住爆发的冲动,冷冷道:“不要慌张,车座底下有纱布,止血药,给你三分钟处理伤口,我会尽快摆脱杀手,再给你取弹!”后视镜里,陈博士闻言,一手按着胸口,一手便向下伸去,突然,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伸出的手一顿,立刻又转向腰间,自腰间颤抖着抽出一个东西,悄悄递给驾驶位的欧阳玥。虚弱道:“如果你能活着,这个东西,一定要替我带回B城交给陈京院长。”欧阳玥飞速一瞥,一柄黑乎乎的带着鞘的匕首映入眼帘。昏暗的山路上,她不敢放松警惕,专心的控制车辆不被甩下山去,陈博士拼着最后一口气将黑色的匕首插进欧阳玥右侧的口袋,又含糊不清得说了句什么,便倒了下去。欧阳玥心下一惊,大声吼道道:“喂,坚持住!博士?博士!呆子?”余声未绝,只听“轰”一声巨响,刹那间,欧阳玥感觉自己连人带车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抛向了半空,下一秒,便失去了意识。
“啊!……”一身冷汗的欧阳玥猛然从床榻上坐起!心脏仍止不住“扑通扑通”急速跳跃着,看了看和衣而睡的自己,再看看熟悉而陌生的房间。深深吸了一口气,原来……不过又是,周公化蝶,梦一场!自重伤醒来,她便经常游离于这种飘渺的感觉里,分不清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梦里梦外,到底是蝶化周公还是周公梦蝶?清冷的面色绽出一抹苦笑,起身,推开卧房的门,迎风而出。想起父亲卧房桌上那副赫然的相框,相框里,那张黑白分明的照片,想起她的指腹曾一寸一寸触摸过的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熟悉亲切,亲近却又遥远!她的心微痛,曾有人说,父母若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若去,人生只剩归途。父母给了我们生命,而她却已无任何机会去报答,子欲孝而亲不在的遗憾最是令人痛彻心扉。
生命易逝,来去匆匆。去者无声,徒留满腹伤怀!待她还未曾翻越父亲这座山,山已然不见!逝者已逝,而生者却还得继续向前。继续践行逝者的精神或许才是对逝者最大的安慰,更何况,她还有大仇未报,谜团未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