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三刻,南大营比舞台,比往常不知热闹了多少倍,台下三三两两围满了不断叫喝的士兵,远远看去,竟不下五百余人。当然,如此人气肯定不会是因为一个无名小子。
“那小子的箭术的确是不可小觑!不过嘛,这耐不耐打,等下咱们就知道了啊!哈哈……”一群大老爷们咸吃萝卜淡操心的瞎聊着,“就那长得跟个竹竿似的,嘣一下就能摇三摇!老子就赌他不耐打!”有人附和道:“还摇三摇呢!你以为他是不倒翁啊!依老子就说,那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啧啧,看那小腰,还没我家娘们儿腰粗,老子赌啊,他三招之内就会被打趴下!”“那咱们都压他不耐打,这赌局,岂不一边倒?咱们赢谁的银子去啊?”“你个没出息的,成天净想着赢银子!小心肖少将军比完了顺带削你!”……台下一群糙老爷们你一句我一句大喇喇的声音此起彼伏,就连已经站在台上的楚尘都听进了耳朵去。看着他的脸色丝毫未变,肖战不经意弯了唇角。从第一眼看到他,他欣赏的,就是他身上这种不为外界所动的心力。战场形势变幻莫测,缺的就是一颗稳定的心智冷静的头脑。
楚尘今日着一身简单的黑衣,腰间束着腰带,更显得身材修长,他手握一杆长枪,像一尊雕像笔直的站立,目光坚定看着对面被称之为战神的肖战。他突然就想起了去年在北府大营的那天,姐姐也是如此站在台上,像一株花儿,美丽得让人动容,又像一粒种子,总是蕴藏着无穷的生命力。从那天他似乎已经明白了,活着,有许多有意义的事等着我们去做,而不应该被那些所谓的仇恨、悲情、消怠等等一切的负面情绪所消耗。只有彻底的领悟才能成功蜕变!也许他还未曾脱胎换骨,但他已经在努力的路上了!
而对面,肖战似乎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仍旧是那身军营的普通装束,只是脱了外面那层沉重的铠甲。挽着袖子和裤脚,露出十分壮硕的手臂与小腿,一杆长枪稳稳被他握在手中。他站在那儿,多年的杀伐气势浑然天成,一看就是个实打实的实干家。两相对比,谁占优势,一目了然。
“呜吼—”众人吆喝之际,台上两人已成进攻之势对峙,下一秒,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迅速相互逼近。风雷云卷,银芒裹携着力道像两道影子“啪”地一声碰撞到了一起,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如能量波瞬间便震颤了所有人的耳膜。众人目不斜视的盯着台上两道已然交锋的身影,目之所及,肖战所握长枪已毫无悬念的力压楚尘所握的长枪。肖战胜在多年的实战经验与破天的力道,第一次的交锋,就硬碰硬的压得楚尘丝毫没有反抗之力。
“少将军!少将军!少将军!”台下有人挥起衣服,兴奋的大摇大摆,轰然一片雷鸣掌声响起,是为他们的少将军,他们的信仰,他们的骄傲。
肖战脸上却仍旧无波,他的眼神像狼,死死盯着被他压制的“猎物”,这一击,楚尘隐约感觉肖战未用全力,却已将自己死死吃了住。出门前听姐姐提及过,肖战不好对付,而这一刻,他已经从四肢百骸的压迫中深切的感受到了。他心下一定,握着长枪的手反手迅速灵活一退、一挑,用极巧的力道与方向瞬间破了他的桎梏。紧接着,他旋身飞枪,长枪像飞旋的大圆盘,瞬间舞出了数道寒芒,带着劲道,向对手猛烈的横扫而去。他的速度很快,身形灵活,众人只来得及看到一个影子,那道寒芒已然逼近肖战,气势凌厉,哪里还有方才被压制的窘态。“没想到啊!这小子居然是个深山老妖,深藏不露啊!”“是啊!刚才你看清他的动作没有?”“太快老子居然没摸透!”……台下瞬间爆发出一片唏嘘声与不可置信的惊呼声。
肖战也是瞬间一惊,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银芒掠向眼前之际,他忽的向前一个矮身,手中长枪亦顺势出击,像捕食猎物的雄鹰。
肖战的确不愧是久经沙场的战将,楚尘的枪身,竟擦着他的后背虚空而过,而他的长枪已然袭向了自己的胸口。楚尘自然不想就这么轻易被他打败,他师承姐姐与薛勇,再怎么也不能给北府军和姐姐丢了脸面去。可方才的续势让他的长枪已不可能很快收回,心下一横,手腕一松,他竟然……台下又是一片唏嘘,他竟然放弃了自己的长枪!谁不知道,战场中,一个人没有武器,就好比走路没有腿,吃饭没有嘴,只能做一只待宰羔羊等着被剥皮烹煮或煎烤!武器之于战士,与其生命同等重要,有时甚至会高于生命!
枪尖眼看就要抵上楚尘的胸口,肖战眼芒更胜,本以为比试可以就此结束了,下一秒,只听一声闷响,肖战只觉后背一痛,眼前的猎物瞬间一个侧身,枪尖贴着他的胸口滑向了前方的虚空。“卧槽!这小子居然弃车保帅!反应不慢嘛!”“能从肖将军手下过三招的人,看来我们不能等闲视之喽!”……台下又爆发出一阵惊叹。
主动丢掉武器的楚尘瞬间一身轻松,枪身擦过前胸,空出来的双手找准时机,以一个特别新奇的姿势将枪身左右一扣,反手一扭。众人惊呼,天哪!他们,他们大将军的枪竟然,竟然被这小子给秒卸了?不能理解!不能接受!不能解释啊!
肖战也是一愣,刚才他那一挑一扭,不论是方向还是力道,都极为巧妙,别人不知道,他自己瞬间脱力岂能骗得了自己!这小子……他面上未有半点被卸枪的气恼,反而带着丝欣赏的笑容。如今两人都失了武器,不得不徒手搏斗了……台下有人小声嘀咕:“哎,这小子肯定不知道少将军的徒手搏斗比耍枪还要更厉害吧!嘿嘿,这下有好戏看喽!”
而此时台上两人双双退后了几步,双目凛然,呈搏斗姿势稳稳对峙。不过几息的功夫,肖战率先发力,重拳出击,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猛然攻向几步之外的楚尘。众人眼不眨的看向台上,心下一阵紧缩,不为别的,只因为,肖少将军的拳头之下,从无完卵!不仅速度快无法躲避,力道更如千钧之鼎,让人不堪忍受,曾经有幸尝过他拳头的人,后来不是骨折就是内脏破裂,不是废了眼珠子就是塌了鼻子,哎,记忆太过惨不忍睹啊。
当然,楚尘是知道这一切的,他没指望打赢肖战,也不觉得自己这短短半年的身手能打得过久经沙场的老将。适当的给肖战展现一下自己的实力,顺利打进南府军,不让人小觑了去,这才是他的目的所在。姐姐的前期引导加上自己的后期努力,他如果被肖战吊打,那自己也不用出来混了,直接回炉重造得了。
肖战拳风如电,裹雷携风,刹那便至眼前,他呆立不动,众人以为他吓傻了,可下一秒,他却闪电般外侧拍击、扣脚、转身、提肩、送臂、横扫打击,一系列动作太快,快得众人根本看不清他的每一个动作,他已躲过了近身的重拳,同时,右臂已像一条铁棍横扫向了肖战的左侧脸。众人看得呆愣……亏得肖战反应很快,一个后仰,瞬间也躲过了电闪而来的危险。
你躲我闪,你勾拳我格挡,穿掌、直拳、抓手、扣拉……短短一刻钟,台上两人已交锋数十次。最后,以肖战的硬实力狠狠将楚尘摔在台面上结束了一场短却精悍的比试。台下陷入寂静,没了先前的喧嚣与唏嘘,可能,在每个人的心中,已经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台上的两个人都太强,随便把他们中的一人拉出去都是完虐的料啊!嘲笑?不敢!唏嘘?没心情!要的,只有变强大,再强大!
肖战似乎很久都未曾打如此过瘾了,心情极为舒畅,脸上酣畅淋漓的泛着热血般的红,一反往日沉闷寡言的态度。将人摔在了地上,很快又将他扶了起来,重重一拍他的肩膀,朗声笑道:“好小子!身手不错!假以时日,定是一员猛将啊!”
楚尘仍旧是一副死人脸,右臂抱着左臂,脸冒虚汗,显然摔得不轻,他现在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肖战的确太强!可与姐姐、师傅、陛下相比,不知如何呢?自己毕竟入行晚,姐姐与师父加起来也才教了他不到半年的时间,不论经验还是体力都不是肖战的对手,能在他手下坚持一刻钟,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少将军英武!楚尘甘拜下风!既已输,就依先前所言,三年为期。”楚尘虽然输了,说话依旧淡淡的,不卑不亢,仿佛在他看来,这本就是一场无关紧要的赌局。
肖战哈哈大笑,浑身透着戎马之人的爽朗与大气,不管是多长时间,先留下来再说。“楚老弟少年英才,果然出乎意料啊!哈哈哈,将你放在神弩营,太屈才了!这样,日后你负责神弩营的同时,也负责一些兵士训练的任务吧!可不能辜负了你这身手啊!”肖战习惯了发号施令的语气,所以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像征求意见的态度,而是妥妥的命令。
肖战与大将军一样,出了名的爱才,惜才,南大营里被肖将军提拔的将官都不知有多少了,众人也就见怪不怪了,谁叫这小子运气好功夫还不赖呢!众人一时羡慕一时揶揄,不服气的还暗暗决定找他再比试比试。众人散去,还不忘揶揄,“你们说,少将军是不是喜欢这小子?老子就等着看那小白脸鼻青脸肿的猪头样呢,结果,哎,失望啊!”“少将军是爱才之人,小心被他听到先将你这厮变成猪头!”……
对于肖战的安排,楚尘也没反驳,他看着远处迎风飘展的南府军红色的大旗上,一个偌大的“冯”字,鲜艳醒目。不由在想,自己离目标又近了一步,想必姐姐晚上就会知道了,姐姐知道了会不会为自己感到高兴、感到骄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