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30章 京口偶遇(1 / 1)校书郎沈渔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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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左之地最繁忙航线,堪称建康至南徐州州治京口一线。舳舻连绵不绝,有载货大船,有载客楼船,有江左诸郡豪强所拥有的商运船队,也有高爵权贵辉煌壮丽的豪华船驾。

帆樯林立的江面上,有一座平平无奇的客船,并不豪华,只还算宽敞。

船头一位豪强打扮的子弟,他身材高大,已有青年之势,只骨骼腰身尚细,能看出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

他家常笼冠,窄袖劲装,腰系银钩带,脚踏牛皮靴。打扮像是个跑惯了家中买卖的豪强少主。

他的面孔俊朗,两颊丰厚,方额厚唇,鼻若悬胆,只眉目低垂,似有沉重心事,但面有忧色仍难掩周身器宇轩昂。

萧黯此番乔装,意图是去京口,再由京口取道北行,经广陵后,沿泗水北上过境。如一切顺利,期望在北地济州,截住身带噩信的北方国使崔懋。

武三和孙化都做平常武士打扮。另选了四名心思机灵,武艺不弱的部曲府兵扮做豪强家奴,同行侍奉护卫。

一江秋水,滚滚东去,让人喟叹时间如洪流,难以留住。

萧黯不知是什么机缘,让江水倒流,让他重生。既重生,他就不能再辜负这一世。

他已打定主意,如不能说服崔懋,将寻机截杀。

谋杀北使可能会挑起两国战事,最好在北地济州暗杀,再伪造成意外,难查出是南朝人所为。孙化是淮北人,武三混迹各地,口音尚可掩饰。

萧黯仍报最大期望说服崔懋,将那秘密保守下去。

客船顺江而下,朝发夕至,夜幕降临时,在京口泊岸。

萧黯一行牵着马匹下船。

码头人流如织,萧黯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脆娇声:“是金府表哥吗?”

萧黯惊讶回头,见到一位清秀小郎君带着几位男女侍从也似刚登岸。

那小郎君身量中等,面白如玉,修长双眉,斜飞美目,高颧高鼻,窄颊薄唇,既有少女的秀美,也有少年的风度。

身旁还站一个八九岁样子的幼童,此刻正好奇的打量萧黯。

萧黯辨识了片刻才敢认:“是柳家表妹?”

柳静妍笑吟吟道:“彼此乔装,我未拆穿表哥身份,表哥怎么倒拆了我的身份?”

萧黯上前见礼问好。柳静妍又介绍身边儿童,说是其胞弟柳樨,柳樨恭敬行礼,口称表兄。

萧黯问他们姐弟为何来京口?”

柳静妍露出忧伤之色:“母亲病逝于京口,每年此时,我都来祭拜。”

萧黯自幼圈养在金华宫,对姑母长城公主只见过一面,印象中姑母对他也有慈爱眷顾之语,心中也不由感伤。

柳静妍又问他为何来京口。萧黯答说来游玩访友。

柳静妍道:“天色已这么晚,表哥还要寻朋友吗,还是去投个住处?”

萧黯说正欲去城里投个住处。

柳静妍道:“表哥可以去投舅舅邵陵王在京口的王府。”

皇六子邵陵王萧纶是南徐州刺史,京口正是其州治所在,京口邵陵王府规模庞大,蔚为壮观。

萧黯说他本是无事游荡,天色又太晚,不好去打扰皇叔父。

柳静妍脆生道:“既然如此,我家在京口有别院,请表哥到家中做客,表哥若不嫌弃,万勿推辞。”

萧黯忙说,不敢叨扰。

柳静妍垂眸道:“我此次来京口,偏巧家中长辈兄长都有事不能陪同,我身边只有胞弟,却还年幼,偶然见到表哥,正是他乡遇亲人。

京中别院,久无人居,恐已荒废,表哥未必住的舒适。只是,若母舅表哥前去做客,也能稍安慰我们姐弟思母之心。”

柳樨也用童音郎朗道:“我家园子大,怪怕人的,请表哥去我家同我们作伴吧。”

萧黯见他们说的恳切,拒绝恐伤亲情,一时踌躇,求助的看向武三和孙化。武三脸上带笑只不做声,孙化嚷道:“那就去嘛!反正明日早起要走!”

萧黯笑着答应。

雇了两辆车,让柳静妍姐弟乘坐,其他人骑马护行。

柳静妍见萧黯也同武士们骑马,颇为好奇,一双眼睛上下打量几下,到底什么也没说,登上车子。

车子一行到达柳府别院,竟是城边一处依山傍水的大庄园。

管事家奴们知道柳静妍到了,都迎接在仪门。

领头的管事家奴一个是五十多岁的稳重精干的老人,一个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精明汉子,另还有几个管事的婆娘。

一行人将少主贵客们接了进去。

萧黯见柳府上下,整肃恭敬,礼仪周全,花草山石有序,道路房舍井然,并没有一点荒废态势。

萧黯从他们话中听出,柳静妍姐弟比原定的日子提前了两日到,因此没来得及到码头迎接,管事有请罪的意思,柳静妍并未责怪。萧黯能感到柳府别院上下家奴对柳静妍的毕恭毕敬。

都道表妹柳静妍年幼理家,独撑家门,是柳府的半个主母,此言不虚。

柳静妍命摆酒席。萧黯忙道,简单饭菜即可。柳静妍说正是简素家宴。萧黯也不再推辞。

柳府正院大开,厅中设酒席款待孙化、武三两位武官,柳府侍从陪席。另在堂内设家宴,柳静妍和柳樨陪席款待表哥萧黯。爵府四位府兵部曲也由管事相陪,好酒好肉招待在别处。

家宴并无奢华,都是些可口小菜,也不劝酒,只说些家常,萧黯吃的倒也可口。

柳静妍说起家中烦恼。

萧黯也知晓一些柳府的情况。柳氏门阀是大族,在京中、京辅和荆湘俱举足轻重。柳府根深叶茂,子孙众多,在台城既有文臣高官,也有掌军权者,是皇帝肱骨之臣。

柳静妍家中这一脉,是贞阳忠武公之后,伯祖父柳津正任南兖州刺史,常年在广陵任上。

柳静妍祖父母都已仙逝。她母亲长城公主早逝,父亲驸马都尉柳偃常年缠绵病榻,嗜吃各类丹药,好与江湖道士游僧结交,谈禅论道,不务产业。

府中只有伯祖母太夫人在上,但堂伯叔父和堂兄弟俱文弱,也是不善俗务,难以指靠。柳静妍只有一个胞弟柳樨,又还年幼,尚需她扶养教育。

柳静妍说她此次来京口,一是祭拜亡母,二是整理南徐州田产秋收账目。偏又不能离京太久,只这三两日间,就要整理完毕。只恨不得三头六臂,事事顾的周全。

柳樨在旁说,我已长大,能为姐姐分忧。

柳静妍嗔道:“你只读好书,我就阿弥陀佛了。”

柳静妍对萧黯道,柳樨聪明至极,她只希望能好好教养,莫辜负他的天资。便是来京口这两日,也是带着师傅过来,只不让他心思懈怠。想想伤心,他无忧无虑专心读书的日子还能有几年。不过是五六年间,他就要打理家务,娶亲生子,出仕为臣。她长姐如母,能为他撑几年便算几年,也算对得起母亲在天之灵。

柳静妍说起亡母英灵,不禁哽咽。

萧黯看她们姐弟孤零零,无人帮扶,心中同情。柳静妍也不过还是十几岁的少女,若有父母呵护,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何至于劳心劳力,奔波辛苦。难得她竟管理妥帖,也是个可敬可重的人。

又想前世,她和她夫君,曾涉险帮助他和笼华。此时,真想告诉她,她总会守得云开见月明。他只望自己护着他们不经受前世磨难,安安稳稳渡过一生。

宴罢,萧黯回客房休息,床榻安稳,寝具洁净,不饰奢华,也不粗糙草率,只觉文雅舒适,萧黯一晚安眠,次日清早,向柳氏姐弟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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