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旭拿着酒盏的手顿了顿，脸上的笑意为微敛，“此生最遗憾的，便是未看到她出嫁。听说那日，十里红妆，举国同庆，场面，很是壮观。”而那时，他却缠绵病榻，连站都站不起来。

“是啊，那日的场面的确很是壮观。只可惜，”南宫晟一阵叹息，似乎是看到了那日的场景一般，一半感叹，一半哀戚，“秦后最后却意外死于一场大火，当真红颜薄命啊。”

“大火？”南宫璃声音陡然拔高，别人看不透也就算了，南宫晟难道看不出其中的蹊跷吗？

她，分明是被毒死的！

南宫晟的手臂微微吃痛，他皱了皱眉，有些奇怪地看着南宫璃，“璃儿，你怎么了？”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实在有些激动，南宫璃手掌一松，“我，我只是觉有些奇怪，平日里总听说皇宫内戒卫森严，这大火怎么起得来的？就算是能起来，又为什么无人去救，等到人死了才发现么？那人可是大秦皇后啊，都没有人发现的吗？”

南宫晟看着南宫璃的眼中满是欣慰，语气也颇为感叹，“璃儿果然长大了，都能想到这些了。的确，那场火来得实在蹊跷，当初流觞便是怀疑到了这点，才，”

南宫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马上住了嘴，尽管流觞一怒为红颜的事已经传遍大陆，可毕竟眼前这人算得上是林夭的兄长，在他面前对林夭评头论足，总归不太合适。

尽管再欣赏对方，他们二人到底立场不同，有些时候有些话还是要收敛着。

这么一来，南宫晟为了缓解这份尴尬，不再说话，低头吃了几筷子菜。

相较于南宫晟的尴尬，袁旭倒并没有觉得什么，反而将目光又转向了南宫璃，可他的目光悠悠深深，不知道透过南宫璃的双眸又在看着谁，袁旭笑了笑，“小丫头也在为夭夭可惜是么？连你这个小丫头都能看出来的事，世人又怎会不知呢？我又怎会不知？拼了命将自己的身体养好赶回去见她，换来的却是，却是她身死的消息···而我却什么都不能查，什么都不能做。”

袁旭的声音里突然染上一抹自嘲，双眸眯起，眼角似乎是轻笑出了一点点泪的痕迹，他径自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灌下去，“那个人答应我，为了夭夭永不立后，又推翻先皇之前的定位，为袁家平反，纵然我心中有再多不满和疑问，我，又能做什么呢？”

言语中，满是对那个风光霁月如月华般的仙人啊，在撕开清冷面具之后，竟是如此黯然颓废的模样。

南宫晟沉默着不知该说些什么，袁旭说的事他都知道，不管是永不立后还是为袁家平反，对于如今的大秦皇帝来说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管是哪一件，都足以让东方宇很多助力臂膀，也会得罪许多老臣。可也正因为如此，东方宇便将袁旭的心和人牢牢地牵绊住了。

南宫晟叹了口气，也给自己倒了杯酒，朝着袁旭示意了一下，然后一口干了下去。

而南宫璃的心情波澜起伏，可谓十分精彩。

袁旭说的这些事，她一点儿都不知道！从林夭到南宫璃，这一闭一睁之间已是过了半年。她醒来后不是没想过去查一查大秦那边的消息，她不愿也不敢去查。

大秦现在于她来说是一个充满绝望、背叛的地方。

杀她的不是别人，是她的亲妹妹啊！她直到临死前才直到，自己的亲妹妹对东方宇用情至深。就像她猜不到林芝会因为这个嫉妒到要杀了她才能解恨。

她以为，那一毒酒之后，林芝会如愿以偿坐上皇后的位置，却没想到东方宇诺下了永不立后。

几乎能想到林芝的表情，震惊、绝望、不可置信！

可尽管心中万般不愿愤恨，林芝的表情一定一如最初那般柔弱而善解人意。

她在一遍一遍反复咀嚼着袁旭的话，如果这都是东方宇因为想要拉拢袁旭而做下的承诺，那么以林芝的个性，定会将这份埋怨愤恨全数转移到袁旭身上！

到时候···

南宫璃知道此时的关心有多不合时宜，可她终究还是忍不住。

南宫璃的声音轻轻软软的，带着少女该有天真和娇气，“袁大哥这是在怪自己么？你又没做错什么。而且我觉得袁大哥千辛万苦回到大秦效力，说不定又是另一个坑！还不如潇潇洒洒地过自己的生活。”

“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放弃他们吗？”

南宫璃一怔。

“就好比你们南宫府。大秦袁家还在，也永远会在。小丫头，我看得出来，你很聪明，你明白我的意思的，对吗？”

有时候南宫璃虽然知道袁旭的意思，却永远赞同不了。

那个曾经也鲜衣怒马的少年啊，那个曾经眼中满是星星点点光芒的袁大哥啊，被大秦皇室害成这般模样，却依旧固守初心。

因为袁家的根在大秦，因为袁家遭受的是不平冤案。当年他可以为了洗清污名和相宜远赴战场，生死不顾。

如今他就依然可以为了重振袁家不顾大秦皇室加注在他身上所有！

他明知道东方宇何其狡猾，他明知道东方宇做这些根本居心不良。

可他宁愿受着心中不安和痛苦，也不愿跳出这牢笼般的思维包袱，去守护那些根本不值得他守护的家人！

真正的袁家，早在当年他和相宜两人被软禁困在袁府时就不复存在！

“是，我明白。可是家之所以为家，是因为家人在，而这家人可不是谁都能当的。在我眼里，整个南宫府只有爹爹和大哥是我的家人，因为只有他们对我好！”

南宫晟听得心中微暖，可他毕竟受着家国大义的教育长大，还是不赞同地看着南宫璃说道，“小孩子言论，等你长大就会知道，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说着又看向袁旭，笑道，“袁兄何必跟她说这些？行这丫头只会耍一些小聪明罢了！你可不要跟她计较。”

南宫璃张了张嘴，目光在南宫晟和袁旭身上来回看了眼，最后“赌气”似地低头管自己吃菜。

袁旭眼中闪过一丝恍惚，南宫璃的面容在这一瞬间，在他眼前就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似真似假。

直到南宫晟又唤了几句，袁旭才反应过来。

可笑，太可笑了，他今日是怎么了？怎么会屡屡将小丫头和夭夭联系在一起，不一样的年纪不一样身量，就算夭夭没死，也不可能是眼前这个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