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局势一下子紧张起来，姜弘的脸色很不好看，忍不住冷声喝道，“这就是南宫府的教养？”

“我自知骄横，却懂轻重！姜老太傅德高望重我辈无人不敬佩，芙蓉宴有他老人家坐镇，才算得上圆满。姜家长孙奉命去迎，就算折了南宫府的颜面，我也得让！姜弘，你虽长我许多岁，但你我同辈同位，你自己想想，我虽不爽快，但可有说不让？”

姜弘一愣，的确，南宫璃虽然言辞骄纵让人听不大下去，可她想必也清楚祖父不喜烦扰一直住在别苑，是以说到最后，她分明决定要让道。

姜弘清楚得很，以南宫府如今的地位，有足够的势力在街上横行，而他们太傅府的声望却全靠祖父几十年积累下的学生、门客维持，就连自己这个所谓太傅府的希望，混得都不如小自己一岁的南宫晟好！

南宫璃肯松口无非是看在祖父的面子上，南宫璃连大秦皇贵妃都敢当面驳斥，更何况他们太傅府，更何况他们同辈之间，她的确没什么必要松口。

姜弘其实并不愚钝，在姜雨说了那番话后，便晓得恐怕会惹南宫璃不快。却没料到这位南宫小姐的脾气真的说风就是雨，半点都迂回都没有，也不给自己开口挽回的机会，直接便发了怒反悔了才应下的事。

姜弘将情绪敛了敛，深吸了一口，努力让自己的脸色变得好看些，要在平常，让也就让了。毕竟南宫璃这一段解释的确让人无处可驳，可偏偏刚才她还说了一句“好狗不挡道”，此时若自己真的让了，岂不成了狗，这脸，他们姜家还丢不起！

这么想着，姜弘又走近了马车几步，几乎将声音压到了最低，杜绝了周围其他人听见，“南宫小姐，就当卖我祖父一个面子，今日之事姜某自当寻个时间登门赔礼。”姜弘说的，自然是姜雨不懂礼数当家数落南宫璃的事，

姜家的人，果然各个好面子，除了那个不知所谓的姜雨。

南宫璃坐在马车之中，一下子觉得应付这些事真的索然无味，当下便觉得有些厌烦了。

自己不过是要让姜家的人知道她南宫璃可不是那些循规蹈矩的世家小姐，酸溜溜的一套根本不管用！

也要让他们又或是更多的人知道，自己虽知礼数，却更易被触怒。

可眼下目的这么容易变达到，只觉得毫无挑战性！

姜弘大概想不到自己心思的千回百转不过是因为南宫璃小小的一个目的，他的所有思前虑后和自以为是的妥协，对南宫璃来说反倒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南宫璃不想在此事上多费口舌，目的达到，又额外收到姜家嫡孙的赔礼承诺，倒也不亏，可是说话的语气却又似乎极不情愿，又似憋了一肚子气，哼道，“那我便等着，姜家大哥，你可别赖皮。”

听到南宫璃把称呼从姜弘又改为了姜家大哥，姜弘的心微微放下了些。轻声道了个谢便准备离开，却又忽然听得马车内的南宫璃似乎是无意的呢喃。

“我怎么记得今日走的不该是这条路呀。”

“小姐，小青马上去确认一下。”

“算了算了，免得大伯母···”

马车内的声音欲来欲远，姜弘脚下未停，眉头却是皱了起来。

此番芙蓉宴原本就是大事，为了维护京城的治安和秩序，巡防营的人早一个月前就加强了巡逻和部署。

而各个世家官家为了配合，但凡要参加的都早早地规划好了去往路线和时间，以免造成街上的拥堵，给别国的人造成北国治理不严的印象。

在这样的情况下，南宫府和姜家的马车又怎么会在街上迎面碰上？这中间莫非有什么人做梗，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两家对上，互不相让？

姜弘坐回了自己的马车，目光一寸寸沉寂了下来。

“就这么散场了？真是无趣。”南宫晟摇了摇头，一副没看到够的模样，转而一想起自家妹妹毫不让步地语气，只觉得痛快无比。

慕洵瞥了眼南宫晟，只觉得眼前这个人有点表里不一，嫌弃地摇了摇头，在璃儿面前那副阳光爽朗的样子，和此刻的吊儿郎当简直对比鲜明。亏得璃儿还觉得自己的大哥是个朗朗少年。

南宫晟早就习惯了慕洵这般模样，丝毫不在意，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坐在跟前这位，老话重提，再次不耻下问道，“我说流觞，你到底什么时候对我妹妹上心的？还非得让我们帮衬着，拿当今局势做借口？你就怕璃儿觉得你心思深沉？觉得你拿南宫府安危在要挟她？”

慕洵沉冷地目光往南宫晟身上一瞥，后者立马睁了睁眼，耸了耸肩，一副你不愿意说就不说罢的模样。

可这次，慕洵却没有像从前那样闭口不言囫囵而过，眼中闪过一丝伤疼的迷雾，转瞬又化为满足，似乎觉得南宫晟的问题有点蠢，挑眉刺道，“若你是璃儿，有人无缘无故让你嫁，你可会嫁？”

南宫晟毫不犹豫地回道，“当然不会！万一对方有所企图怎么办？”

慕洵笑了，欣慰地笑，就像看到自家傻儿子开窍一般地笑，“所以，得让她知道本王的企图。”

南宫晟眨了眨眼，表示还是不理解，“你这算哪门子企图？我和父亲原本就！”南宫晟说到一半却突然住了嘴，有些事情纵然大家心知肚明，却实在不适合说出来。

慕洵摇摇头，语气悠长，历经沧桑，“有所得，必有所失。她信奉这个道理，从不敢逾矩也从不敢妄得。想让她心甘情愿，只有这个办法。”

南宫晟抽了抽嘴角，只觉得从璃儿醒来之后，天都快翻了个，这一个两个的变化怎都这么大？他才是璃儿同父同母的大哥吧？怎么流觞一副比自己还了解璃儿的模样，可偏偏还挑不出流觞话里的一句毛病。大病初愈后的璃儿性格大变，的的确确成了流觞口中的模样。

世道炎凉人心不古啊这妹妹还妹嫁出去呢，就已经跟别人家一个脾性了。

南宫晟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心中却是定了下来。

全然忘了，慕洵压根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